對方頓時露出副難以形容的表情,不知是痛苦多還是悲傷多。
“跨年那天晚上,城郊突然起大火,燒了整整一夜,我們動用十支消防小隊過去,才在早晨十點的時候把火徹底滅掉。”
你去握住酒瓶瓶身的手微微一抖,但很快就被你用浮于臉上的驚訝之色掩飾住。
一旁敏銳的人聽出事情的不對,便插話追問:“城郊那片基本都是富人區,怎麼會突然起火?”
加藤正雄卻搖搖頭。
“具體我也不清楚,這起縱火案已經移交給警視廳,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消防隊隊長猶豫地說着,緊接着一頓。他神情認真地想了想,才用肯定的語氣說出後面半句,“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現場是被人為點燃。”
“……”
萩原研二片刻後,才輕聲接話:“最近真不夠太平。”
可不是嗎。
你手腕用力,起掉了瓶蓋。
瓶中被搖晃過的液體發出滋滋滋的氣泡聲,飛濺出的小水珠在酒館的抒情音樂中,跳着節拍混亂的舞蹈,踩着空氣搭出的階階高台,一墜而下。
——
你們一直喝到晚上十一點才從酒館出來。
“松田。”
在萩原研二去路口攔出租車的時候,你還是從後邊,出聲叫住了本打算跟過去一起攔車的人。
喝了大半箱酒但也神志清醒的人停下腳步,轉過身。
“那個……”
你在開口時都還在猶豫着,像在不停地與思想做着鬥争,不斷掙紮,不停糾結;最後還是選擇心一橫,硬着頭皮把話說出來。
你背着光,望進對方烏黑的眼睛,認真道:
“小林惠子那邊,現在都很好,那天之後,她請假回家休息了半個多月,這次假期結束,就會重新回到公司裡上班。你也看到了,這件事比我們想得更加複雜,裡面有很多隐情……你也不要沖動,不如,就……就當作不知道,忘掉這些吧。”
你鬥争了好久。從對方今晚的狀态上來看,你擔心這人會為了追查千田坂之助的死,不管不顧地去觸及那片黑色的領域。你不知道松田陣平會不會是劇情裡的五殺四,那四個中的一個;但你可以肯定的一點,他本不會接觸到這些,不會和出現在劇情主線裡的反派組織有交集。如果你沒将千田坂之助的案子親手送到他們面前。
既然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不該與這些肮髒污穢的東西有任何關聯,那就永遠也别跟這些玩意沾染上關系。
“松田,忘掉這些吧。”你咬咬牙,說道。
……
在這段等待對方開口的漫長過程中,渾身披滿謊言的你感到極度的别扭和不自在。面前剛入職未滿一年的年輕警察迎着路燈的光,一動不動站了挺久。他出乎意料的沒像從前那樣,面對你的勸逃,年輕氣盛的臉上表現出驚訝、詫異、生氣和憤怒,沒有大聲斥責這種如同懦夫般的逃避行為,也沒沖上來給你一拳……已經從先前的憤怒中恢複冷靜的青年如同燈塔般直挺地站在那,在你話音落下後很長時間,喉結才滾動了動,用一雙烏黑透亮的眼睛波瀾不驚地看着你,平靜的語氣,聲音很輕地叫出你的名字。
“晉川。”
被這樣一雙眼睛凝視,你仿佛被千萬隻螞蟻啃噬般難受。
他說:“明明看到該死的破綻就在眼前,卻觸碰不到。這不是别的,這是種無能為力。”
“……”
你的嘴幾次張開,又都合上,最終也沒能吐出句安慰的話。
因為你突然發現……你也有這種該死的無能為力。
“小枝和,你先上車吧,我們再攔下一輛。”
“……好。”
你犯了個天大的錯誤,把事情搞砸了,讓現在的自己簡直狼狽至極。
——
深夜,你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闆看了兩個小時,最後還是認命地從旁邊抽屜摸出罐小瓶子,摳了兩顆直接咽下,然後又繼續縮回到被窩裡醞釀不見蹤迹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