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為了記得更清楚,以免在下次見面的時候因為沒及時認出來,又惹你生氣。”你歎了口氣,收回自己的手。“景醬的力氣也變大了,以前掰手腕我就很難掰過你們五個人,現在估計就更難赢你了。”
諸伏景光專心聽你說話,笑了笑。
“有嗎?”
你撇了撇嘴。
“當然有啊,剛剛真的感覺腰快被徒手折斷了。”
“抱歉枝和。”
“我就說說,沒有要怪你……”
你停頓下來,躊躇不決了片刻,才将後面的話小心問出口:
“景醬,你是不是……每天都很累呀?”累的話回來好嗎?
可是後半段最想說的話一直掙紮于唇齒間,怎麼也說不出口——這比三年前試圖勸說松田和萩原放手的話更加難以啟齒。
諸伏景光沉默了兩秒,才一派放松地告訴你:
“還好,不是每天都忙。”
你接着追問:
“那有遇到危險嗎?”
這次他回答得很快。
“沒有。”他說。
一副神态自若又仿若無事的模樣,他的隐瞞如同把利刃紮進你血淋淋的心髒,面上表現出的平常與溫和深深刺痛了你的眼。
“……”
這個白癡。
騙子。
傻瓜。
笨蛋。
胡說八道。
悲傷和難受淹沒了你,你背在他看不見地方的手已經顫抖地緊握成拳,如此的痛恨自己怯懦無力,不能現在就當面大聲地拆穿他在你面前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的謊言。
為什麼要自殺?為什麼要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為什麼要輕而易舉地對自己做出那種事?他壓根就不知道當你親眼看見那槍口被他親手指向胸口時是有多麼、多麼的恐懼,多麼多麼的害怕!
一瞬間,那股一直被你壓制心底、歇斯底裡又撕心裂肺的沖動湧了上來,你想自私的、不顧一切的讓他别回去了,别再回肮髒污穢的泥潭,别再靠近啄食腐肉的烏鴉,想告訴這個不斷為你的隐瞞作出退讓的人一切,想幹脆拉上對方一起墜落寒冷的冰湖,在黑暗裡同歸于盡……
但好在理智及時占領上風,阻止了你的思考。
“怎麼了枝和?”
敏銳異常的公安卧底發現你的不對,皺起了眉,想要探探你的體溫。
你已經一身冷汗,在他擔憂的注視下,隻能強行壓制了内心突然爆發的自我厭棄感,疲倦地搖搖頭,主動牽住他伸過來想要探你體溫的手。
“我沒事……你沒事就好。”
他看着你不語,顯然不信你說的前半句。
而你卻逃避似的向後靠在沙發上,躲開對視。
你們之間仿佛陷入到某種詭異的漩渦之中,那道橫在你與他之間的鴻溝再一次出現。月亮已經識趣地選擇回避,悄無聲息地撤走了自己照進屋裡的柔光。
——
最終,還是對方先松口,第無數次的先一步退讓。
“好吧。”諸伏景光無奈地歎了口氣,主動幫你轉移開話題。“既然沒事的話,該輪到我來問你了。”
你順竿子下爬,乖乖點頭。
他問你:
“枝和有在每天按時好好吃飯嗎?沒拿速食快餐敷衍吧?不要騙我,我看看冰箱就能知道了。”
“這個啊……”
你有些心虛地仰頭望向天花闆。
“冰箱裡的食物正好都吃完了,哈哈,而且,我基本都在跟松田和萩原一起在家吃飯。”點外賣送到家也算在家吃的一種,吧。
“作息呢,還有在熬夜嗎?”
“偶爾吧偶爾,公司有時候還是很忙的……欸對了,降谷呢,他有跟景醬你呆在一起嗎?”
“zero很好,他那邊一切順利。”
“我這邊也都很好,班長現在在京都就職,過一兩年可能就能回來,松田和萩原已經是他們機動隊的正副隊長,說不定過幾年又能升職,等到時候……”
你們開始平平淡淡地聊着彼此共同的、許久未見的好友,分享生活。
真好,大家都挺好。
這麼想着,你稍稍松口氣,疲憊就如泰山壓頂般沉重地落到了你的肩頭。
“困了?”發現你眼睛已經開始睜不開的人輕聲問你。
“嗯。”
你打了個哈欠,點點頭。
“那把眼鏡摘下來?”
“……不,不用了,就這樣眯一小會會兒。”
“那睡吧。”
一隻溫暖的大手攬過你肩膀,為你的腦袋找了個舒适的位置靠上。
“嗯……”
你在他的氣息裡安心地合上眼。
……
你們誰也沒先提下次分别的事。你沒問,他也沒說,你們隻是靜靜地靠在一起,你的手一直被他牽握在手中,度過了一個平凡而又普通的晚上,直到天空馬上破曉,城市即将蘇醒。
“要走了嗎?”
你感覺到動靜,迷迷糊糊地睜開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站起來送人離開。
外面的天還未亮。
“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啦,景醬也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枝和。”
他在快要跨出大門門檻時,忽然将你拽入懷中,在你的額上輕輕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我很想你。”
“……”
門被關上了。
你在原地沉默地站了片刻,才回到卧室,重新披上被自己匆忙脫進衣櫃裡的大衣外套,取出一副放在大衣内側的手機開機,撥通号碼。
“走了,現在回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