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柏陡然卡住,若照着他心中一口激憤行事,這客棧裡摻和進算計過往來客中的修士,他都不會放過。
但是這般大動作下來,難免會驚動在客棧中留宿的其他修士。沈天柏此時是不可暴露身份的,若被人記住,他可沒信心這些人會替他隐瞞什麼信息線索。
但沈天柏也做不出将這些無辜被牽連的修士一并除去的事情,他們與他并無恩怨,要他為了洩憤後隐瞞消息将他們鏟除,沈天柏做不到。
——但是、但是,要沈天柏就這麼忍下這口氣,忍下這些人的算計,卻也讓他心有不甘。
他心中意難平,莫非他真落魄到了這種被人當做肥羊還得咬牙忍下的地步不成?沈天柏今年也才十四歲,一個月前更是驕縱無法無天的人物,這樣巨大的落差,叫他如何忍得。
“忍不得也要忍,全看你是否為了此時心中之氣暴露自己罷了。”無雖奉沈天柏為主,但每次與沈天柏出主意、點醒他時,用詞語氣都十分犀利,一針見血。
握緊了拳頭,沈天柏氣怒難耐,心中憤憤想着,這又是何種道理,吃了虧受了算計,竟然還不能報複回去不成?
這一刻他心裡經不住升騰起極端狠辣和冷血的想法來,他才不要顧着那些所謂的無辜投宿修士,索性将這個客棧裡所有人皆殺個幹幹淨淨豈不是更好?
這樣一來出了心口惡氣,二來也絕不會走漏風聲,隻要他将這些人殺死後盡快離開,誰又找得着他?
此惡念一生,頓時就根紮在他心底,蠱惑着他放開一切顧忌,痛痛快快的大殺四方,叫血與火沖刷他心底的仇恨和憤怒。
但沈天柏終究還是下不去手,十四年來他做過的最大的惡事也不過是跟堂兄吵架時把他推到水裡泡了半個時辰,剛剛死的那個小二,還是他第一次真的親手殺人。
他心裡的善念沒叫仇恨沖沒,叫他罔顧這些善意堅持對毫無瓜葛的陌生人動手,他暫時是真的做不出來。
如果不是一腔憤怒,他對那店小二也不一定下得了手。事實上,沈天柏對于自己敢動手殺人,而且過後沒什麼太大反應這一點也是頗為好奇和不解的。
“也罷,不叫你平了心口這股氣,你也入不了門。”就在沈天柏掙紮之時,無突然開口。
聽他的意思,似乎沈天柏心中郁氣橫生一事,對于他功法入門有着阻礙。
如果說之前沈天柏心中不過是為着這些算計貪婪憤怒的話,那麼現在卻是轉換為了驚怒了。修為和實力是他真正立足根本,是他能夠報仇的唯一指望,在這個方面他是不容許有失的。
無又在沈天柏心中說了些什麼,他沉吟片刻,也就照着無所說的辦了。
将那店小二扛到榻上裝作酣睡,沈天柏在自己身上布了個簡易的幻術,用從店小二那裡審問得來的聯絡真正老大的方法将背後的人誘騙過來。
因是深夜,也未點燈,借着涼薄的月光,煉氣期修士的視力也未必比普通凡人強到哪裡去,故而一個個皆是極難視物。
沈天柏躲在門後——既然他應該是被迷暈了,那麼那些賊子們進來時可未必會選翻窗這麼麻煩的方式。
随着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沈天柏冷笑一聲,手心裡浮現出幾枚極為鋒利的冰錐,隻等有人靠近就直接動手攻擊。
見過血和沒見過血是完全不同的,換了一個月前的沈天柏,隻怕不會相信自己能有這樣心狠手辣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