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的兩天被老師們用來講解試卷，餘熾每節課都認真地跟着老師對答案，對自己的分數有了個大概估計，感覺這次也就是發揮出了之前的正常水平，沒有超常也沒有失常。她不是喜歡宣揚自己成績的性格，一直默不作聲，直到英語課趙瑩念完答案之後冷不丁發問：“前面的客觀題有隻扣了二十分以内的嗎？”

餘熾一愣，下意識看向旁邊的高梓淇，“怎麼還有這個環節？”

“每次都這樣呀，”高梓淇沖她擠眉弄眼，“你前面減了多少分啊，過二十了嗎？”

餘熾在她的注視下頭皮發麻地舉起手。

高梓淇眼睛一亮，小聲道：“你好厲害，我感覺這次的題還挺難的，”她說着環視了一下四周，語氣更加笃定，“你看二十分之内的也隻有你、周老闆還有劉文昊三個人。”

講台上的趙瑩對上餘熾的眼睛，繼續發問：“那十分以内的有嗎？”

餘熾依然舉着手。

高梓淇又看了一眼，激動地來晃她的胳膊：“我天你絕了，十分之内隻有你一個人。”

她一愣，下意識回頭看了周容溫一眼。

後者靠在椅背上，黑色水筆在他手裡飛成一道殘影。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見餘熾看過來，坦蕩地同她對視。

餘熾隻看了一眼就移開眼睛。

“餘熾，你扣了多少分？”趙瑩笑着開口。

雖說隻教了她一周，但趙瑩通過她上課的表現猜到她英語應該學得不錯。

餘熾沉默兩秒，答道：“錯了一道完形。”

“隻錯了一道完形？”趙瑩一下子從講台來到她座位旁邊，“我看看你試卷。”

餘熾乖巧地将試卷遞給她。

班裡頓時響起七嘴八舌的讨論聲，雖說餘熾之前也經常受到這樣的注視，但是在這個新環境裡，她還是覺得有點不自然。趙瑩把她的卷子來回翻看兩遍，最後笑容滿面地遞還給她，“你的字很好看，感覺能考到145分。”

餘熾聽見周圍傳來一片吸氣聲。

等趙瑩兩步走回了講台，高梓淇和胡高達才開始略顯誇張地一唱一和。

“145分什麼水平啊？”

“英語單科年級第一且會出名的水平。”

餘熾沒理會他們倆善意的打趣，便也不知道身後的胡高達靠近了周容溫，笑得幸災樂禍。

“兄弟，我覺得這次你要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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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一的老師們閱卷的效率遠勝餘熾原來的學校，周二下午七八節課是自由活動時間，餘熾跟着路紫怡從澡堂洗了澡出來吃了飯，剛回到教室便迎面碰上張英偉。

他笑得慈祥，站在教室前面沖餘熾招手，“餘熾，你來。”

餘熾一頭霧水地跟他回了辦公室，卻見他變魔術一般從一大堆文件裡拽出來一張表格。

她定睛一看，“高二（二十八）班第一次月考成績單”幾個大字率先映入眼簾。

張英偉将表格遞到她手裡，“去吧，把成績單貼咱們班前門右手邊的牆上。”

餘熾機械性地接過這張薄薄的紙，甚至覺得有點燙手，她還沒來得及低頭看自己的成績和排名，張英偉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不錯嘛，繼續加油，争取下次把第一拿下。”

她沒太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成績單。

表頭下面第一行排頭，明晃晃地寫着“餘熾”兩個大字。延伸出去的一整行最後是年級排名，餘熾看着那個漆黑的數字“2”愣在原地。

“快去啊，”張英偉催她，“這孩子，傻啦？”

這下她終于反應過來，自己考了班裡第一、年級第二。

喜悅的情緒将她從頭到腳包裹在内，可是等她捏着成績單出了老張辦公室，潮水般湧來的壓力和焦慮又鋪天蓋地地将她席卷。

這意味着從現在開始，顧靜對她的要求将不再是班裡前十，會變成必須要考到第一。

她腦中一片空白，行屍走肉般上了樓到了教室門口，靠在前門門邊閉上眼睛，幾乎攥不緊手裡的成績單。

“靠在這兒幹嘛呢？”

有人碰了碰餘熾的臉。

她猛地一下睜開眼睛，對上路紫怡擔憂的視線。

“你不舒服嗎？”她伸手探了探餘熾的額頭，沒覺得燙，放心了一點，這才注意到她手裡捏着的那張表格，“這是什麼？”

“成績單。”餘熾直起身子走進教室，“張老師要我貼一下。”

路紫怡跟在她身後，聲音一下子變得高昂，“出成績了，這麼快？”

于是教室裡僅剩的幾個人也都一下子圍過來。

餘熾心道你們重點班對出成績果然比别人熱衷，在人群中求救般看向路紫怡，“可以幫我貼一下嗎？”

路紫怡爽快點頭。

餘熾幾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剛趴在桌子上便聽見門口路紫怡的一聲驚呼。

“我去！”

她也不想去管路紫怡是不是在驚歎自己的成績了。

對顧靜的恐懼幾乎已經占據了她的整個大腦，她擡起頭來，趁路紫怡還被圍在人群中間快步出了教室。

走廊裡現在還沒多少人，距離上晚自習還剩一個多鐘頭，想必大家現在都還在食堂吃飯。餘熾下了樓停在一樓國際部的公用電話亭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才将自己剛辦好的電話卡插進卡槽。

她撥通顧靜的電話。

那邊響了一會兒才接通，聲音聽上去很是愉悅，“喂？”

“媽媽。”餘熾慢吞吞開口。

顧靜那邊傳來一陣麻将碰撞的聲音，“怎麼了，說話啊。”

餘熾一改平日裡活潑的樣子，她牽起的嘴角逐漸放平，眼睛裡的笑意浮現又消失。

“我們月考出成績了。”她深吸一口氣道。

顧靜在電話另一端碰了一張牌，笑道：“我看見你們老師發的成績單了，繼續保持。”

餘熾心裡一緊，下意識說：“我也沒想到自己能考這麼好，可能是超常發揮……”

“什麼發揮不發揮的，”顧靜沒等她說完便道，“能在重點高中重點班考這麼好，真給媽媽長臉。”

餘熾沒再說話，良久，顧靜再次開口，“還有事嗎，沒事就挂了吧，回去繼續學習。”

“好，媽媽再見。”餘熾聽見自己說。

國際部一樓一片安靜，她幾乎聽見自己講話的回聲，在空蕩的大廳裡來回亂撞，撞得她心髒發緊。她突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撐開手邊的窗戶探出頭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氣，直到夏夜幹燥的風把她的眼眶吹得通紅，她才重新站直把卡槽裡的電話卡拔出來，從旁邊那條平時沒什麼人走的樓梯一路上了五樓。

平時上鎖的門因為月考剛結束不久還沒來得及打掃開着，餘熾随便找了個空教室坐下，趴在課桌上閉上眼睛。到了現在，她心頭那點因為取得了好成績的喜悅已經完全消失了，隻剩下無措和壓抑。

餘熾不知道自己在空教室裡趴了多久。

直到穿堂風一下子将教室前門吹開，“哐當”一聲重重地撞在牆上。

她如夢初醒般看了眼時間，發現距離聽力訓練開始隻剩八分鐘。

餘熾輕手輕腳地将拉出來的椅子歸位，去五樓的衛生間照了照鏡子，确認自己現在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妥，才揚起一抹笑來下樓。

這個樓梯口對着四樓西側的一排空教室，餘熾繞了半圈才走到二十八班門口。

教室裡的人現在看上去已經到得差不多了，有一大半還擠在前門口看成績，餘熾不動聲色地從後門進了教室，不料被路紫怡敏銳地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