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高達立刻舉起手作發誓狀,“真沒有,陳姐當時自己要去的,然後直接拿了女子鉛球第二,帥了我們一臉。”
餘熾有點驚訝,扭頭看了路紫怡一眼,後者沖她點點頭。
她又看向陳蘇葉。
老實說餘熾有點不想去找她,畢竟今年她既然沒在收到運動會消息的第一時間來報名,那就肯定是不想參加,她這會兒貿然過去總歸是不太合适。可是一會兒大課間胡高達就要去交表,她好像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在班裡找到第二個有經驗的“鉛球運動員”。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陳蘇葉似是注意到了他們的視線,看過來的時候又瞧見餘熾拿着的報名表,沖餘熾笑着招了招手。
餘熾一愣,起身從胡高達那邊出去,繞到她旁邊蹲下。
“你怎麼不來找我呀?”陳蘇葉笑眯眯的,“我扔鉛球很厲害的。”
餘熾仰頭看她,“那你自己想去嗎?”
陳蘇葉還沒回話,旁邊便有男生嗤笑道:“她不去還能誰去,不然長這麼胖豈不是一點用都沒有?”
餘熾立刻站起身來,此刻腦海裡那根名為“我是新來的我要老實做人”的弦一下子崩斷了,滿臉怒容地朝那個男生看過去,發現是個跟自己沒什麼交集的男生,名字好像叫王益,“你在放什麼屁呢?”
周圍一下子陷入一陣安靜。
或許是第一次見她這個新上任的“轉學生”班長發飙罵髒話,一時居然沒一個人出聲。
餘熾看向陳蘇葉,試圖說點什麼來安慰她,可後者臉上一點生氣的表情都沒有,看上去似乎已經習慣來這種帶着惡意的調侃。她拉住餘熾的手,輕聲道,“我沒事。”
“如果因為我胖就要求我必須去扔鉛球的話,”陳蘇葉一臉嘲諷地看向王益,“那你怎麼不因為嘴臭去代言口氣清新劑?”
“哦對,你的嘴太臭了,一般的清新劑救不了你。”
餘熾被她一番頗似大女主的反駁說得愣了兩秒,很快便笑起來,見王益滿臉通紅似乎是想站起來說什麼,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便被陳蘇葉護在身後了。
她一愣,視線裡隻剩下陳蘇葉腦後的黑色發絲。後者一下子伸手把王益按回去坐下,“不好意思,我高一主動要扔鉛球,并不是覺得因為自己胖最後這個苦差事肯定會落到自己身上,所以先開口免得掉面子,而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有實力拿獎。”她真誠地笑了一下,“我沒惹過你,所以你最好也别惹我。”
餘熾看見王益自知理虧似的沉默下來,又被陳蘇葉拽到眼前,“報名表呢,我填一下吧。”
“你自己想去嗎,”她還是那句話,“不要勉強自己。”
陳蘇葉笑起來,“高一的時候好奇自己能拿第幾名就去了,今年其實不太想了,但不是缺人嘛,不想讓你難做。”
“不會。”
餘熾飛快地反駁她,“不會難做,你不想去,就不去。”
這下輪到陳蘇葉愣在原地,她過了幾秒才開口,“真的沒事嗎?”
餘熾沖她笑笑,“真的沒事,”她湊到陳蘇葉耳邊,小聲道,“其實我初中也是班裡扔鉛球的。”
她沖後者擺擺手回到座位坐下,聽胡高達在旁邊喃喃,“陳姐酷斃了,不過她不去的話我們女子鉛球豈不是沒人了?”
“誰說沒人了,”餘熾拔了筆蓋刷刷兩筆在女子鉛球一欄寫上自己的名字,“我不是人?”
胡高達和路紫怡都一下子張大嘴。
唯有她右手邊的周容溫神色平靜,伸手把她手裡的報名表拽過去,緊跟着在男子鉛球那一欄後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收收你們的刻闆印象吧,”他說,“沒人有資格對女孩子的身材有規定,也沒人有資格審視,除了她們自己。”
周容溫看向整張臉憋得通紅的王益,哂笑,“要幫你也報個名證明一下自己不是隻會靠嘲笑女生獲得滿足感的弱雞嗎,”他想了想,“還是算了,和你一起去比賽的話,我可能會惡心得擡不起胳膊來。”
“你自以為是的那點性别和身材優越感實際上很掉價,到底是誰給你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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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前的最後一節課是英語。
趙瑩布置了國慶假期的英語作業便一揮手宣布自習,靠着主科裡作業量最少的優勢廣受同學們好評。餘熾被她拉着囑咐了一通假期回來收作業的注意事項,臨近下課的時候才有機會收拾東西。
“你怎麼回家?”胡高達早就整裝待發,歪着腦袋看她,“你家住哪裡啊,遠嗎,去遊樂場那邊方便嗎?”
他揣着一副對後天的出遊期待滿滿的樣子,餘熾也不好潑他冷水,“我自己坐車回去,不遠,挺方便的。”
胡高達“嘿嘿”一笑,“那就好。”
周容溫聞言動作一停,等胡高達哼着小曲扭過頭去才放輕聲音,“你自己回去?我記得資料上不是寫你家住華城嗎,到時候再來河市是不是也不太方便?”
“問題不大,”即将回家,餘熾整個人顯得有點頹,“我經常自己坐車回家啊、出門啥的。”
周容溫沒再說什麼,視線又移至她還沒換新創可貼的左手食指,垂在身側的右手虛握了一下,“到時候保持聯系,另外你該換一張創可貼了。”
餘熾也看向自己手指,心下一跳,想着我居然把這事兒給忘了,從筆袋裡又翻出一張創可貼來,“謝謝提醒,我差點忘了。”
她毫不顧忌地撕開中央已經完全變成深色的舊創可貼,食指上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周容溫終于看清那道豁口的全貌。
微微外翻的血肉中間裂開一條細縫,過了一晚倒是不再流血了,但或許是因為餘熾壓根沒怎麼管的原因看上去也沒有絲毫要好轉或是愈合的趨勢,瞧着還是有點吓人。周容溫把她手裡的新創可貼接過來撕開了再遞給她,“不疼了?”
“一點點吧,”餘熾鬼使神差地說了實話,“昨天晚上疼得不行,早上倒是好多了,”她還有心情開玩笑,“可能是因為疼了一晚上疼習慣了。”
她貼上新的創可貼,見周容溫的視線還停留在自己這邊,轉了轉眼珠子,“怎麼了?”
周容溫沒再說話,但視線也一直沒有挪開,餘熾被他盯得有點不舒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是在發呆嗎?”
“昨天給你的糖好吃嗎,”他突然開口,溫熱的氣息似有若無地噴灑在餘熾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上,“我看你吃了。”
餘熾一下子收回手,連帶着也收回視線,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還行吧,挺好吃的。”
不多時,她的桌面上又出現幾顆薄荷糖。
“放假了吃不完了,”周容溫見她疑惑地看過來,再次替她用卷子遮住那幾顆糖,“都給你了。”
餘熾一愣,又聽他前言不搭後語問:“你是不是暈車啊?”
“嗯……”她先應了,但反應了一下,後知後覺地追問,“不過你怎麼知道?”
周容溫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終于收回視線不再盯着她看了,“之前接你的時候,你的臉色很難看。”
好吧,原來是這樣,餘熾心道這人還挺細心的,将桌面上那幾顆糖收進自己書包側面的網兜,小聲但真心實意道:“謝謝你。”
“我們不是共犯嗎,”周容溫看她一眼又一下子把臉轉到另一邊,留給她一個看上去心情愉悅的側臉,“就當是賄賂。”
餘熾下意識攥緊書包的帶子,在黑色布料上留下一道挺淺的褶皺。她坐在座位上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克制住自己掏出今早帶到教室的日記本在昨晚那句話底下再添一句的沖動。
他很可能就是在勾引我,她迷迷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