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男人也猛地翻身起來,指着劉橋鼻子吼道:“你什麼意思啊,咒我呢,還是咒我家小孩?你是不是咒他有病早點死呢?”
那女人也哭,但是翻來覆去隻會一句:“這是我兒子,這是我心肝!我就這一個兒子!”
她哭得慘,男人像是被這話激怒,瞬間着火,一把揪着劉橋衣領:“你要逼死我們是吧,堂堂大醫院有病不給治,還逼我們亂花錢!我兒子就是個普通感冒,非要把我們騙得住院,不肯住院就不治,硬生生把我兒子拖成這個樣子!”
他精瘦的膀子,目露兇光,恨不得吃了劉橋似的。
劉橋攥住男人的手,梗着脖子:“诶,你不要血口噴人啊,我沒有這麼說過。”
“那你就是這個意思啊!”嬸子暴跳如雷,然後又一股腦繼續躺在地上,“真是沒法活了,醫院瞎治,還咒我兒子去死啊!”
小穎看不下去了往前走,陳蟬衣喊她:“小穎!”
她沒聽見:“大姐,你不要胡說啊!”
那女人直接跳起來扇了小穎一巴掌:“你算個什麼東西也來教育我?”
大概是看小穎年紀不大,又是個女生,女人揪着她袖子不肯放。
眼看着鬧事要演變成打人,另外幾個年輕醫生趕緊把他們分開。女人倒是很快制住了,坐地上哭。
就是她男人有勁,三個人抱着都在掙紮。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别打了,保安來了!”
男人吓了一跳,陡然受了刺激往前掙動。
陳蟬衣原本抱着小穎,在安撫她:“消消氣,一會兒去檢查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哪裡……”
話音未落,她感覺自己被猛地撞擊了一下。
那一下力道奇大,她被撞得後退兩步,腳踝一扭,腰直接磕到消防栓,頭碰牆,緊接着就摔到了地上。
地上女人晦氣地指着她罵:“你們都是一夥的!”
眼前模糊了幾下,陳蟬衣覺得額角疼,擡手一摸,竟然摸到點血迹。
“陳醫生!”劉橋眼底慌了,趕緊把她扶起來,“你沒事吧?”
陳蟬衣皺着眉擺擺手,她看了眼手心血,最後不動聲色撚掉,輕聲說:“沒事,不用管我。”
劉橋也顧不上了,把她帶離現場:“你先去秦醫生那邊拿個報告,這裡我們來就好。”
她無力點點頭。
兩個人穿過走廊,劉橋把她送到另一邊診室,敲了敲門:“秦醫生?”
門虛掩着,聽不見回音。
顧忌着可能有人在做檢查,劉橋不方便直接進去,隻得繼續敲:“秦醫生,你在裡面嗎?”
隔了兩秒。
這下裡面傳出回答:“他不在。”
童音稚嫩,清脆可愛。
劉橋有些疑惑推開門,看見裡面坐着個小孩。
陳蟬衣也看過去,小孩約莫三四歲大,正乖乖坐在凳子上,手裡抓着個小橘子毛絨挂件。
他生得很清秀,明亮的大大的眼睛,瞳仁黑白分明。頭發長了些,碎碎的額發有些遮住眼睛。
孩子望過來時,那張面頰潮紅,呼吸也略顯急促。
看見有人推門,他攥着小橘子的手緊了緊,小聲打招呼:“哥哥姐姐好。”和外面那幫崽子仿佛不是一個物種。
劉橋瞬間萌生憐愛之心,連語氣都好了不少:“這裡的醫生呢?”
小孩聲音脆脆的:“出去了,待會兒回來。”
劉橋說:“那讓這個姐姐進來陪你玩一會兒好不好?”
小孩望了陳蟬衣一眼,有些羞澀點頭:“好。”
劉橋讓陳蟬衣進去:“你就陪他待會兒,是秦醫生的病人,估計秦老師去拿東西了。反正小孩也沒人陪,萬一還亂跑丢了,又有的忙。”
陳蟬衣:“我知道。”
劉橋點個頭,替她掩上了門。
房間裡靜悄悄的,窗外還在下雨,陰雨綿綿。
醫院空調永遠維持在十幾度,夏天或許覺得涼爽,現在就有些冷了。
陳蟬衣回眸。小孩身上穿着厚外套,裡面是套頭衫,小衣服扣得好好的,拉鍊紐扣也整整齊齊。衣服有些舊了,她垂眼,看見袖口的地方縫了線。
但是小孩捏着橘子,小手和衣服都是幹淨的。
看得出家裡條件沒有那麼好,可是家長照料得很細心。
陳蟬衣走過去,坐在小孩旁邊,想着他看見陌生人難免害怕。
她放輕聲音,溫柔問:“在做什麼呢?”
小朋友抿抿唇,看着手裡橘子:“捏橘子。”
“捏橘子啊。”陳蟬衣彎唇一笑,甜蜜毓秀。她生得動人好看,有江城女人特有的婉約。
彎眼垂眸的模樣,溫和柔婉,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
小孩看着她,不自覺屏住呼吸,耳根漸漸紅了。他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姐姐。
陳蟬衣說:“這個小橘子真好看,是買的嗎?”
小孩搖搖頭,還是小聲:“不是,是阿爸自己做的。”
陳蟬衣哦了聲:“你是跟着爸爸過來的呀?”
這回他點頭:“阿爸去拿報告了,讓我在這裡等他。”
陳蟬衣又多問了幾個問題,都是他能答得上的。小孩有些咳嗽,陳蟬衣倒了杯水,抽紙巾給他掖了掖額頭脖頸裡的汗。
他至始至終很乖。
給他喂水,他便垂下眼睛:“姐姐,我感冒會傳染的。”
說着把腦袋偏向一邊。
陳蟬衣笑了:“我不喝你的水。”
他也搖頭,埋着小腦袋,說這樣就不會傳染了。也不知道誰教他的,小孩說自己口罩被阿爸不小心帶走了。
最後陳蟬衣還是給他喂了水,他乖乖坐在凳子上,懸着兩條短短的小腿,小口小口喝。
外面雨勢更甚,秦醫生留了半扇透氣。陳蟬衣怕小孩冷,起身關窗。
身後突然響起開門聲,緊接着是一道男人聲線:“抱歉,拿報告費了點時間,我來遲了。”
那樣熟悉磁沉的聲音。
陳蟬衣一愣,身體瞬間便僵硬了。
她回眸,對上了一雙黑漆漆冷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