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緊張地蜷縮起來。
他眼睛略微挑起,漫不經心的,像是隻是為了确認一下這個名字還能用,這樣叫還有用。
李潇聲音輕輕懶懶:“怎麼說謊。”
她眼睫濕漉漉顫抖。
毯子的一角被他掀起:“過來。”
陳蟬衣咬着唇,慢騰騰挪過去。
李潇低眸看着她。
她洗完澡碎發潮濕,嘴唇很紅潤。他眸光暗。
等到她終于離他隻有一個手臂的距離。李潇低聲說:“蓋好。”
陳蟬衣紅着臉,胡亂點點頭。他裡面就一件長袖,整個手都露出來。
接過他手裡毯子,陳蟬衣看清楚他的手,小指那裡微微彎折錯位,就像是斷骨後重接,不知道是怎麼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陳年的舊傷沒治理徹底,到如今已經有些畸形了。
她清亮的眼睛露出些擔憂,還有恐懼,指了指:“你……”
李潇不甚在意地順着她視線看了眼,輕道:“打架打的。”
陳蟬衣微張着唇,驟然無言。
她其實還記得從前的事,上學時候李潇有幾次和同學發生沖突,那會兒他們還在談戀愛,他的教室在一樓,她在四樓,從走廊上能看見少年冷冷被訓話的身影。
那年他背脊筆直,像是永遠不會低頭。
看着她不安的模樣,李潇扯了扯唇角:“怎麼,我在你心裡印象還是不學無術?”
陳蟬衣低眸:“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潇笑了聲,不說話了。
這場對話就這樣戛然而止,她很明顯的不自在。
他也沒有再逗她。手肘撐着沙發,半阖上眼睛。
三點多,接近淩晨四點。
暴雨席卷。
男人面龐在黑暗中,褪去了白日裡的冷意,竟然逐漸變得模糊般柔和。
她看着李潇沉默不說話,慢慢地也有了睡意。
陳蟬衣摟着毯子,小幅度捂着唇,打了個哈欠。最後眼睛半閉半睜,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陳蟬衣發現自己身上搭了件衣服。
她睡在地毯上,孩子還在沙發上。
應該是怕她着涼,陳蟬衣暈乎乎坐起,摸到身下墊着的一層厚羊羔絨被。
不是她的,被子上熟悉的男人身上的氣息。
而身側空蕩蕩,他卻不見了。
大門開着,樓道風往裡直灌。
陳蟬衣起身,剛走到玄關,發現他端着盤子走過來:“醒了?我弄了點早飯。”
他手上端着盤子,裡面是簡單的早飯,面包煎蛋。
李潇把它們擺在餐桌上,又折身回自己的家。最後他手上拎着兩罐牛奶。
陳蟬衣看着牛奶,抿抿唇說:“先别給孩子吃,要是醒了,給他喂點水喝。”
還在燒着,她擔心孩子吃了不舒服,會吐。
然而李潇轉過身,将兩瓶牛奶放到桌上:“我知道。”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淡道,“給你喝的。”
陳蟬衣:“……”
“你冰箱裡什麼都沒有。”李潇拉出椅子坐下,順手給她擺上筷子,“陳家月。”
“嗯……”
他頓了頓,最後輕扯着唇角:“你怎麼養活自己的?”
陳蟬衣尴尬地也拖了椅子坐下,在他對面:“我,我冰箱裡有買了菜啊。”
她看了暴雨預警,擔心台風來了樓下會被淹起來,特地去買了很多菜備用的。
然而男人挑了一側眉:“你說那兩顆大白菜?”
陳蟬衣噤聲。
“還是那幾盒肉?”
她指尖縮起來,不知怎麼的有點害怕,奓着膽子磕巴地道:“有,有什麼問題……”
男人慢條斯理看她,眼裡像帶着微微笑意:“沒問題,做得很棒。”
就像是在誇小孩。
陳蟬衣:“……”
她低頭哼哧哼哧喝牛奶,不理他了。
暴雨仍然猛烈,仿佛籠中巨獸被放出,整個潤州城都蒙在陰暗天色之中。
中午的時候,李潇接了個電話。那時候他們兩個正準備做午飯,很家常的菜,他随意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結實勻稱的小臂。
李潇對電話那頭道:“沒事,他沒事,你放心。”
停頓了幾秒,他轉頭,看了一眼陳蟬衣:“嗯。”
陳蟬衣在洗菜,對上他視線,手一頓,動作慢下來。
挂了電話,李潇走過來,她抿抿唇。
她其實很想問他,那是誰,為什麼打電話的時候要看她。但是想想那是他私事,這樣問會不會不太好。
李潇打開水龍頭,突然說:“是我姐。”
她懵然擡眸,眼睛裡映着他影子。
“她問我孩子情況,昨天發燒的事沒瞞她,她情緒不好,擔心孩子出事。”李潇垂着眼,沒有看她,“我說孩子被救了,鄰居是醫生。她說謝謝你。”
擡眸,對上她怔然的目光,李潇輕聲道:“陳家月。”
她緩慢而遲疑地應聲:“嗯。”
男人撐着流理台,眸中清冷。就這樣和她靜靜對視良久,他堅持到最後,像是終于妥協,垂下眼,肩膀微微塌陷。
他看着她平靜地問:“這幾年過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