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間破舊客棧裡亮着微弱的火光,尋春走過來時就注意到了早已圍坐在一起的幾個人。他們身着盔甲佩着長刀,渾身泛着血腥氣和殺氣,一看就是戰場上下來的人。
他們見他進來本是充滿警惕,可一看見他瘸着個腿又衣衫褴褛,身量瘦削的落魄樣子,便又放下了警惕轉過頭去繼續吃喝。他們井水不犯河水的分割兩地正和尋春心意,他太累了,累的感覺自己再多走幾步路都要随時咽氣死掉的錯覺。所以他給自己撈了根凳子,将頭搭了上去休息。他并不怕他們走過來一刀砍掉他的腦袋,隻想安心的睡一覺,但是身上細密的疼痛拉扯着他的神智,隻能是昏昏沉沉的眯着靠在那裡。
也不知過了多久,尋春感覺到眼前忽的暗了下來,那種被籠罩在陰影裡的感覺過于明顯,使他本能的清醒過來。精疲力盡的睜開眼,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端着個碗站在他面前。那人嘴裡念叨什麼尋春根本聽不明白,看他滿臉疑惑,便用手指了指手裡的碗口齒不怎麼清晰說:“羊羔,小羊羔。”
昏暗的火光裡,那碗熱氣騰騰的湯羹确實很誘人,尋春道謝接過正準備吃兩口,卻不想被人從身後連人帶碗一腳踹翻從頭頂越了過去,他倒是沒注意到身後的小隔間裡還藏了個人。
衣着華貴的少年怒睜着雙眼拔出刀,嘴裡咒罵着跟他們同樣的話語,揮刀便向對方砍去,旁邊三個靜靜坐着吃肉的人聽見動靜看過來,見同伴被攻擊立馬跳過來幫忙。五個人亂作一團,隻聽見兵器乒乒哐哐的撞擊聲,尋春坐起來縮着腿看着他們打,隻是可惜了他今晚又沒飯吃了。
少年看似瘦弱,但骨子裡有股瘋勁,掄起刀來是一等一的狠,他好像有無處發洩的怨氣和怒氣,那個走過來遞碗的人正好是點燃了他,這些負面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出來,手中的刀奮力一擊将其中一人的武器打飛,掉在地上發出“铛哐”一聲響,在這夜裡格外的大聲。他們也不在輕視他,目光交流間将少年團團圍住,同時出擊。
再狠厲的少年也隻是一個孩子,再狠也狠不過四個身強體壯的成年人,不多時就在他們默契的圍攻中敗下陣來,被困在那四人腳下挨踹。
或許是出于同族情誼,他們沒想要他的命,咒罵着踢了一會兒,少年沒了動靜,四人也就不再理他,繼續回到位置去吃喝,整個過程中他們連看都沒看一旁坐着的尋春一眼,像是笃定了他不會幫忙一樣。
“你還活着吧?”尋春并不是真心管他死活,隻是出于象征性的詢問。
那邊好一會兒才傳來微弱的聲音,但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蹦出來一般:“你别吃那東西,那東西……不是人吃的……他們,在吃人!”
尋春瞄了一眼腳邊的碗,那裡面的湯湯水水早被土地舔食了個幹淨,隻剩兩塊剁的大小不均勻的肉,根本分辨出來那是什麼肉。
“那是小嬰兒,這幾個畜牲!”他從那疑惑的臉上知道尋春聽不懂他們的話,但他聽的清楚,那是從不遠處的一戶人家搶來的,他們在贊美那個女人的滋味,還有她美味的‘小羊羔’。
“這樣啊……”尋春想了一下,随後他扶着凳子掙紮着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了少年身邊,他餓的頭暈,腿還很疼走不快,兩相折磨下反倒是還清醒着。他拾起了少年掉落在地的刀,沉甸甸的,上面鑲着的寶石在火光下也仍舊閃着漂亮的光。
當刀到了尋春手裡的時候,他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周身的氣息越發的死寂,讓人一眼就能聯想到死亡。他拖着一條斷腿卻在此刻能走出悄無聲息的步伐,根本沒人在意他,自然也沒人想到他還能爬起來提刀殺人。
但當第一個人人頭落地的時候,少年驚奇的瞪大了雙眼,趴在地上不可置信,他隻以為這是個落魄流浪的人,但沒想到這瘸子敢殺人,幹淨,利落,手起刀落間就要了這幾人的命。
尋春殺了那幾人後,側頭看了一眼仍舊趴在地上的少年,那平靜無波的眼神卻讓少年心頭一慌。
“我、我叫青葙,大澊國人,我沒有惡意的……”他怕尋春的刀砍在他身上,畢竟那眼神可不像要放他一命的樣子。
聽到他慌忙的話語,尋春沉思片刻後,拎着刀走到青葙面前,仍在淌血的刀尖指着那驚恐的臉龐,“給我刨個坑。”
青葙依言照做。尋春提着刀一直在他身後,他也不敢去找工具,兩手硬在地上挖,他的手潔白細膩,沒一會兒就挖的血流如注。幸好尋春不是叫他刨坑毀屍滅迹,隻挖了個小坑後尋春就叫他停了手。“去把那鍋裡的肉端過來倒在裡面,地上掉的也撿過來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