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見他問價兩眼放光,笑容燦爛的将虎頭帽取下,“客人好眼光,這個四十文,是紅繡坊的繡娘們一手繡出來的,包您戴上……”他還沒說完就被一道聲音打斷。
“三十文我就買了。”紅繡坊是什麼在哪沒聽過,但聽過有些攤販子會看人下碟,每個人給的價格都不一樣。
小販一下哽住,他也沒想到這人穿的這麼富貴居然也會為了幾文錢砍價,這個價錢他賺不到多少,心下猶豫。但少賺總比賣不出去好,他咬咬牙說。“賣!”
成交的如此之快讓夏青葙頓時有一種學到了的感覺,畢竟他現在還欠着一屁股債,最好是能省就省。但正在他準備掏錢的時候,已經有人先他一步付了錢。當他正準備去看是誰買了這帽子,卻不想帽子轉眼就被人蓋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他擡頭一看,是兩個身材修長的男子,其中一人他認識,還有一個面熟。他默默将帽子扶正後問,“跟我走還是跟你們走?”
面熟的那個男子氣定神閑的搖着扇子不緊不慢的說,“你走,我們跟着你。”
得了回答,他便放開了膽子,繼續一路逛一路走,在吃完一串糖葫蘆後又買了些糖糕和點心,用油紙包着提着。他也問過他們要不要,得到的回答都是他自己吃就好。
在走到了最大的燈樓時,他孩子心性的去買了一盞青燈,青色的紙面下躍躍跳動的火焰穿透而出,照亮一路。逛了許久後蠟燭也燒了一半多,他開始轉身往回走,這回走的正路,又遠又繞走了很久才回了酒樓。
他不意外那房間裡坐了人,十分自然的把買的糖糕點心放在桌上給他吃。
那兩個跟了他一路的男子在他進客棧時分了路,一個跟着他一起上了樓,另一個不知去向。
老人伸手揉了揉夏青葙的腦袋,笑着說,“帽子挺可愛的。”那年還沒來得及給他置辦新一歲的衣服他就走了,小時候的模樣都快模糊了。
“我倒是沒想到您二位會一起出現。”他端着茶壺給這屋裡的二位倒茶。
樓有蘭端着杯子,氤氲的水汽在燭火裡模糊了他的面容,唯獨聲音依舊清晰,“你說改天來看我,但丫頭來信說今晚來聚聚,我怎會拒絕。”
跟着夏青葙一路進來的男子正了正衣冠,坦然自若的坐下。
“又這幅樣子,成何體統!”樓有蘭輕斥一聲。
唯有面對父親,樓夢堯才會顯露出小女兒的姿态,那是夏淵也不曾見過的,她的本來面目。隻見她一手撐着桌子往樓有蘭身邊靠,笑着說,“爹爹口是心非,明明稀罕外孫又總是闆着臉,想抱兩下都不敢,我這不是看出來您想外孫了給你遞台階來了。”
夏青葙眨巴兩下眼睛注視着樓有蘭,想知道是真是假。他還從來不知道原來外公有這麼喜歡他。
被一下說穿心事的樓有蘭咳嗽兩聲,将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不去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問到,“其實我今天來是有正經事的,青葙,外公想問問你,你想要‘那個’嗎?”
‘那個’東西不可明說,他們都知道是什麼,夏青葙沉吟,這個問題很重要,關乎他的未來。若他不想要,安于現狀做個笛王,樓家就真的置身事外了,若他想要,樓家就會向他傾倒。
這個問題的回答對于樓家兩人來說卻并不怎麼重要,樓夢堯撚起一塊糖糕遞給父親,又剝了夏青葙帶來的糖葫蘆慢慢吃着,酸酸甜甜的味道正合她心意,眯着眼睛砸吧味道的神情像隻餍足的貓兒。
想了許久後夏青葙垂下眼睫,投下的陰影在臉上拉成長長一片,“我人生短短十六載,六年父母膝下,十年牢籠坐進觀天,我随一人同行歸來,自由無拘的生活是我在宮牆裡從來沒有過的體驗,我曾動了念頭想跟他走再也不會來的。”他是個極其沒有出息的人,小時候拿不起來刀會扔了刀哭,不想卷進權力的紛争也隻想着逃避。
他說的那種自由樓夢堯知曉,畢竟她也曾擁有過,後來也被關進了高高的宮牆裡,再不得自由。她語氣輕松的說,“那挺好的啊,如今戰事消定,你做個閑散王爺挂個職,出去玩就是了,娘和外公舅舅會保你平安無憂的。”老實說要是兒子說要選自由過完一生的話樓夢堯估計還會高興很多,畢竟她沒有的要是兒子能替她實現也不錯。
夏青葙有些吃驚的擡頭問,“您不會怪我沒有出息嗎?”
見他這反應樓夢堯細長的眉毛一挑,“那個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宮裡也不是什麼好地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規矩繁瑣的要命,請不完的安喝不完的茶,煩都煩死了。”她随不愛跟那群小女人計較,但架不住她們總想往上湊,扇她們巴掌都嫌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