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像是問在了點子上,一聲脆響乍起,霍卿的手狠狠一握,目光中有屈辱與不甘。“我霍家雖說敗落許多,但終歸是祖業還在,這一代三子,大哥掌着家業無可厚非,老三年幼受寵,一句無心武學,家人便随他向着功名利祿奔赴這也可以!可我霍卿算什麼!”他拍着自己的胸脯砰砰作響,“我苦練幾十年無人參悟的家族刀法小有所成,他們卻要我入贅攀附我也認了!可婚事毀去,倍受嘲笑數十年後,我的父親在弟弟入仕之後再次向千氏千金提親,千瑞雲是什麼混賬!一個女兒許給同一家的兩兄弟!”
提親說媒是千家,毀約是千家,明知自己的兒子備受奚落的十餘年後,為了小兒子的仕途再次舔着臉去求親。再強的心理也會崩潰,特别是當聽到千瑞雲沒有拒絕甚至有些感興趣以後。
“這件事千金沒跟我說過。”尋春不知道千金是有意隐瞞了還是不知情,但這不是殺人的理由。
霍卿嘲笑他,“她當然不會跟你說,連她弟弟都不知道的事怎麼會告訴你,她對你也不會用情深到這地步的。”
尋春細細端詳,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惱怒誰,是不顧臉面求親的霍父,還是吊人胃口的千瑞雲,亦或是無能為力的他自己,又或者,是霍卿仍舊仰慕着千金。哪怕他蒙羞十餘年,那女子在他心裡日夜想起,一點一點鑄起了愛而不得的月光模樣,所以他聽見千瑞雲要将她再次許配出去的時候,忍不住動了手。尋春幽幽的閉了下眼放下心思,這可太難猜了,比模拟武功路數難好多倍。
“她一直在那個位置挺好的,說起她的男人也隻會有我,哪怕是個笑話,那也是我。”霍卿可惜的搖了搖頭:“你不出現就好了。”他不敢置氣于家人,也不想置氣于千金,隻要殺了話事人千瑞雲,這親事多半就成不了,他們就可以一直維持原樣,可偏偏尋春又出現了。
“我不出現也會有其他人,你用了這麼多年也沒有看清一個人,你才可惜了。”看出來霍卿是準備動手将自己抹殺在這無人知曉的地方,尋春掙紮着爬起來後退幾步,給自己找了個石柱靠着。随後看着霍卿一笑,“你有多久沒當面見過她了?”
随着他話音落下,是一步一步輕慢的腳步聲自不遠處慢慢走來。霍卿一瞬間明白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掙紮,他在看見腳下的影子時選擇了給自己找一個籌碼,而這裡,隻有一個籌碼。
“你敢動他,我剁了你的手。”
世間稱得上最鋒利的劍的不多,但排的上号的都出自千家城,極具盛名的那把幾經輾轉又回到了這裡。失盜的寶劍自它的鑄造者手中顯露出鋒芒,折射着火的顔色時使它看起來像一把紅色的劍,揮動間帶出紅色的殘影,美的讓人心驚。但千金不鑄徒有其表之物,她過去未曾想過這劍是做為禮器送出去的,立志要鑄天下最利之器,在美麗的外表下,鋒利輕便,是這把劍最大的特點。
早在那個雨夜千歲就曾說過,他的姐姐是個自由驕傲又霸道的人,隻是年齡增長,這份性情逐漸内斂變成了穩重,可真當有人認為千金是個溫婉的大小姐時,那就是他最要命的時候。
霍卿夢裡有些不同樣子的女子都不如這一刻給他的沖擊來的深,他夢見過很多不同樣子的千金,有穿着嫁衣的、有晃着嬰兒搖籃的、有滿身威嚴發号施令的,唯獨沒有眼前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