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周平躺在另一個診療室,整個人看上去痛苦難當。包括趙雲萱在内的幾個人都站在旁邊,像是想幫忙又無從下手。
注意到有人進來,趙雲萱擡眼看過來,視線并未在沈時因和鐘琂身上停留太久,神色也很自然。
“怎麼樣了?”鐘琂問。
“估計還有一會兒,綁好支架才能回家修養。”一個同事說。
劉周平躺在床上,這時候也不忘對鐘琂說:“我問過醫生了,明天就能正常上班,就是走路不太方便,我讓我老婆開車送我。”
沈時因有些于心不忍地說:“還是不要這麼拼了……我可以正常上班,每天把推進的工作内容總結之後發給你。”
鐘琂也贊同道:“我這幾天可以暫時頂替你的職位。”
劉周平還是很堅決地表示要上班,他第一次負責這麼大的項目,怎麼都不想丢開手。
鐘琂見他心意已決,沒有再勸。“那我先送沈工回家,她那邊沒什麼事了。”
鐘琂扶着沈時因往外走,剛走出急診大樓,鐘琂忽然像想起來什麼事一樣停下,他把沈時因托付給一根柱子,語氣匆匆地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沈時因還以為他是忘了拿什麼東西,她扶着柱子等了半晌,可等鐘琂氣勢洶洶回來的時候手裡拎着一個人。
汪宇的後領被鐘琂攥住,他的體格本來就矮小許多,幾乎一路上都是被拖着過來的。他整個人看上去既焦灼又害怕,眼神躲閃,雙手抱頭,實在很難讓人将他與平時那個心高氣傲的樣子聯系到一起。
沈時因在這個關鍵時刻走了神,她想到鐘琂和汪宇還是很不一樣。兩個人身上都有些桀骜,但鐘琂讓人打心底裡服氣,也不那麼讓人讨厭。
汪宇被帶到沈時因面前,他本來就埋着頭,感受到身邊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于是将頭埋得更深。
鐘琂冷聲吐出兩個字:“道歉。”
汪宇嘴唇翕動,聲音細如蚊呐:“沈工,這次的事是我不對,我這個人心浮氣躁,沒注意……”
“道歉應該看着對方的眼睛。”鐘琂的聲音不算大,但不容抗拒。
汪宇一頓,随即擡起頭,看着沈時因說:“我帶着情緒上班,沒有愛惜設備,對工地現場也沒有懷着敬畏之心,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沈時因的确不喜歡汪宇這個人,但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她也說不清,隻依稀記得汪宇調試的動作不小心了一些,但總歸不是故意的。
沈時因觑了一眼鐘琂,他似乎還沒消氣。鐘琂一向對自己的專業領域認真負責、說一不二,他不能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亂來,會反應這麼激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沈時因拽了拽鐘琂的衣服下擺,說:“算了,走吧。”
鐘琂沒說話,汪宇的腦袋又縮了回去。沈時因感覺到身邊的人扶住了她的手臂,鐘琂大概終于冷靜下來,不再動不動就心急火燎地要上手抱她了。
誰都沒有再與汪宇說話,也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他。
沈時因被攙扶着走到車旁邊,坐進後座。她打開手機給鄭牧說了一聲,剩下的時間都在閉目養神,再睜開眼時發現車子停在了一棟别墅旁邊。
鐘琂動作很輕地摁下車窗,他留意到沈時因的動靜,輕聲說:“你再睡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沈時因眨了眨眼,鐘琂已經下車走進了别墅大門。上次回國,鐘琂住在她家附近的酒店,沈時因知道他在國内有住處,隻是沒想到原來離公司這麼近。從車窗望出去還能看見公司大樓。
鐘琂不到十分鐘就再次出現,他換了身衣服,手裡提着幾個禮品袋,坐進駕駛室的時候帶進來一身的水氣。
“你洗澡了?”沈時因聞到了他慣用的沐浴乳香氣。
“随便沖了沖。”鐘琂将禮品袋放到副駕駛座位上,伸手去系安全帶,“畢竟要去拜訪你外婆。”
沈時因渾身一僵,喉頭也有些發緊,她想不明白鐘琂怎麼就聽不懂她的話,“我都說了不用了。”
“你現在這樣怎麼上樓梯?我總得把你送上樓,上樓之後不就見到你外婆了?”
“你可以把我放在家門口就走。”
“我不是那種沒禮貌的人。”
沈時因知道拗不過鐘琂,抄着手不再開口。停車以後,沈時因沒等鐘琂過來接她,自己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鐘琂提着約莫七八個大大小小的袋子,他一步上前,把沈時因扶到了樓梯口。站在一樓階梯前,鐘琂彎下了腰,“你上來,我背你上去。”
沈時因擡頭望向幾十層階梯,以前從來沒覺得兩層樓竟是如此艱難可怕的高度。她站在鐘琂身後抿起了唇,“你還是扶我上去吧。”
“你用一隻腳往上跳可比平路累。”鐘琂轉過了身,難得好脾氣地勸道:“上來吧,這裡又沒有别人看我們。”
沈時因倒不是有多怕被别人看見,她有些喪氣地想,分手之後的男女朋友應該适當保持距離。可話又說回來,早在工地和醫院鐘琂就抱過她了,這時候再避嫌大概也有些多此一舉。
沈時因擡起了手,從背後環住鐘琂的脖頸,整個人都貼上他的後背。鐘琂的一隻手背過來,穩穩地拖住沈時因,他挺直腰背,開始一步一步地向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