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沒有說話,周身的疏離冷漠,仿佛刺傷了Omega的掌心。
前一分鐘還冷酷果斷的顧影不知所措起來,輕輕牽着對方衣袖,遲疑道:“你……生氣了嗎?”
Omega不知何時起,已經習慣了秦封慣常溫和笑臉後,時不時的惡劣壞脾氣。
秦封揚起笑容,剛剛周身的冷漠好像隻是一個錯覺:“不,我隻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安吉拉的提議有一定的合理性,如果任何人都能買走這隻玩具機甲,那在下一個買家進店搶走心愛之物前,砸破櫥窗帶回家确實是穩妥安心的辦法。比起徹底失去玩具,隻被碎玻璃刮花玩具新漆這點代價,就算不了什麼了。
秦封展顔,周身的空氣變得綿軟溫和,邀請着Omega繼續遊玩。
青年耀眼完美的容顔讓顧影眩目,而敏銳的直覺讓他直接放棄了追問,沉迷在青年塑造的輕松愉悅的氛圍裡。
秦封一旦抛棄那點陰晴不定的壞脾氣,就是一個體貼無比的向導。直到人流稀疏,快到淩晨,遊玩才到了尾聲。
兩人慢慢走向出口,樂園出口那家裝潢誇張的甜品店映入眼簾。
顧影視線在粉紅色的樣品廣告上停留了三秒,秦封雖然看不到顧影的視線,卻能感受到Omega步伐的放緩。他牽着顧影走進了這家甜品店。
顧影溫順地跟着秦封在座位坐下,小聲地辯駁:“我很少吃甜品。”
秦封隻是把點單轉了一個方向,溫柔地問:“想吃什麼?”
顧影順從内心勾選了招牌的粉紅熔岩巨獸,很快上了兩份冰淇淋。
冰甜的味蕾在舌尖綻放,釋放成快樂的多巴胺。Omega的信息素也熏熏然地釋放出來,香甜的氣息混合進酥軟的面包蛋糕香氣,逸散出去。幸好因為剛被臨時标記過,隻有坐在對面的Alpha能感受到這份信息素的甜蜜迷人。
秦封溫和體貼地說道:“看來,對阿影你來說,吃甜品的确是件很麻煩的事。”不在标記期效内的Omega信息素時常會引起Alpha混亂甚至暴動,而标記後的Omega信息素會引起對應Alpha的情動。
隻看Alpha雲淡風輕的外表,不考慮他和Omega才建立了一段親密的生理關系,這句話倒算得上中立客觀。
顧影耳尖泛紅,努力想收束起信息素,這些信息素卻沒有精神力那麼聽主人的話,不受控制的散漫開來:“以前不會這樣的。”
這是他分化後第一次嘗到甜品,也許是因為記憶的美化發酵,竟然讓信息素都控制不住地發散開來。
“很甜。”秦封沒有偏好的食物,但就坐在寬敞明亮的甜品店,被半标記的Omega香甜可口氣息包裹,不由得也産生了些對甜味的好感。
理論上,信息素标記對象引發的情動沖擊不亞于結合熱,秦封安之若素的表現暴露了信息素對他微乎其微的影響力。隻要顧影深究下去,就會揭穿前不久那場不受控制的漫長交合全然在Alpha的掌控之中。
但生理知識同樣貧瘠的顧影隻是思緒下沉:“不問我為什麼很少吃嗎?”身為貴族Omega,很少吃喜歡的甜食,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
“等你想說的時候,可以告訴我。喜歡甜品,以後我會跟你一起吃。”秦封答得理所當然。外表開朗溫和甚至剛剛結束分化的青年,行事作風隐隐有一股霸道自我。他不追問顧影會逸散信息素的奇怪反應,卻強硬劃分下Omega未來行為的歸屬。
星際時代的甜食,價格要更為高昂稀缺,但貴族還是唾手可得。而顧影的家族中,那些冷硬的家規并沒有細緻入微到變态規定一個孩童攝入糖分的份量。
它隻是要求未來的掌權者不張揚、不放肆,不表露自己的偏好。顧影可以坦蕩将宏大的願景訴諸于行動,卻沒必要對一個小愛好投入太多關注,這一個微不足道的訴求就變得難言啟齒了起來。等到他再大了一些,需要用決絕的姿态和大多數Omega割裂開來時,這個愛好就更加渺小了。
直到現在在香甜的信息素中,顧影不得不承認,他的味蕾從未忘懷這份味道,他的确非常喜歡甜食。
潛意識羞于開口的喜歡,上浮到了表層,迅速得到了坦蕩的接納,顧影一貫就是這麼通透矛盾。
“好,我們以後一起吃甜品。”顧影看着明亮光線下溫和的青年,承諾道。青年的面容一如既往的俊美無俦,一如初見般,讓顧影心動。
“那你現在高興些了嗎?”Omega清冷的聲音像揉碎的浮冰。
明明是渴望甜品的Omega得到了滿足,Omega卻反過來問表露出溫和體貼的Alpha。
秦封略微詫異地擡眼,沒有焦點的冰藍色眼睛安靜地對上顧影視線,宛如無聲的對視。
沉默地亘在兩個人中間的陰影擡頭。
“我喜歡你”
接受到意料之外的突兀表白,Alpha臉上仍然有着溫和的笑意。
表白的Omega耳際再度泛紅,但他吐露的話語跟溫情脈脈的告白全然無關:“我為了調查故友下落來到的遠冥星,我确信他的失蹤和你沒有關系。”
秦封有如等待捕獵前打磨爪子的兇獸,漫不經心聽着Omega偏離主題的告白,無形無質的絲線纏在無知的Omega身上,一圈又一圈。
“暗火的線索都在你身上斷了。以往種種也許不是出于你的意願,但今後你不能做反人類的惡事。”顧影沒有提塞洛斯帝國法典,也沒有提到在帝都星仲裁一切的端腦。
努力僞裝溫和的青年眉眼彎彎,笑得無辜:“那什麼是黑,什麼又是白呢?在遠冥星,在塞洛斯的西北星域,可沒有黑白之分。”
這太糟糕了,跟表白一點都扯不上關系,顧影想着,聽到自己冰冷堅定的聲音:“如果你越過這條線,我會用我的鮮血讓你付出代價。”
這不像一場告白,而像一場莫名其妙的冒犯審判。
無趣,竟然這麼輕信,放棄了防禦,倒是和他在地牢裡的愚蠢做法如出一轍。失去了視線的青年可以在腦海中勾勒出Omega白皙的脖頸,青色的脆弱血管。
交出底牌的顧影在秦封眼中,和袒露出肚皮等待屠戮的懵懂幼獸無異,甚至能感受到将在厲齒撕咬下流出的溫熱血液。
真的,太愚蠢又無趣了。秦封想着,卻遏制不住本能反應的興奮和顫栗。青年的笑容比太陽更熾熱濃烈:“我可以把這段話理解成,隻要我不違紀亂法,我們就可以開始交往嗎?”
機甲模型自己從櫥窗裡跳出來,掉落在眼前,怎麼可能拒絕。
不待顧影回答,秦封抓住了對方放在桌子上的手,落下一吻:“那我可以吻你嗎?我的裁決者先生。”
小男孩抓住了,獨屬于他自己的珍貴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