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該答應你這攤子事,毀了我的名聲。”老人打開光幕,光幕投放出下載好的查爾斯自導自演直播片段,秦封在裡面的表現無可指摘。
待到片段播完,老人才擡起頭注視着沈言陌:“保護的人說,他是主動撞上去的。”
老人本意想揭露秦封的面目,卻在學生的沉默裡讀到了一絲縱容的氣息,她皺了皺眉,拿出了一拓圖片。
圖片上密密麻麻的軌道中心有一道完美的弧線,中心一片空白。
“這個年輕人很強,根本不需要安排保護,最先進的飛行器也無法靠近他一公裡。”老人的眼神明亮,光看她的眼睛,誰也無法想象這是一個遲暮的老者:“這至少說明,他的身旁有一個智能化水平很高的操縱系統。”
“再微不足道的攻擊也會牽扯分散注意力,我希望他能以最好的狀态進行決賽。”助講器平闆的聲音遮掩住了主人的情緒。
老人深深看了沈言陌一眼:“你還記得你上次來看我時說的話嗎?”
沈言陌預料到了什麼,停頓了幾秒才開口:“我說希望他能自由選擇自己的道路。”
“他已經做出了選擇。這位年輕人開了幾家甜品店,味道還不錯,招攬了一大批西區的精神力者。不過要想在帝都長久經營下去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我得到的消息是,他願意把收入的七成交給三殿下。”
“他沒有選擇你”
我也從沒有給過他選擇。沈言陌内心默默地辯駁道,心裡卻不可避免的升騰起一股陌生的酸脹情緒,抿唇壓下舌尖泛起的苦意。
“我不是你的父親,他會耿耿于懷,在陛下面前如履薄冰,甚至給你牽一門敷衍的婚事,我隻看重結果。”
卸任療養的老人褪去了閑散的僞裝,浮現出菲普頓大帝曾經最為信任的督查軍首領的威壓:“虛度了幾十年我隻有這一雙眼睛越磨越亮,這位年輕人無法居于人下,三皇女西蓮壓不住他。現在帝都兩位殿下鬧得不可開交,這位遠道而來的年輕人,究竟想要什麼?”
看着沉默的弟子,前督查軍首領顧席的逼問越加緊迫,語言也帶上了舊習氣:“無論你是信息素控制一見鐘情,或者真搶了他的未婚妻——見鬼,就算是滅了他全家人也不必要補償得這麼體貼,你能對你的行為負責嗎?”
“秦封是我見過……”沈言陌聲音停頓了一下,小指因為羞赧而蜷曲,語速卻流暢而坦然起來:“最簡單幹淨的人。他要的東西不在皇室。”
顧席沉吟着,站起來,在隔絕一切聯網設備的暗室,聲音仍如少時在督查軍前宣誓一般铮然:“我加入督查軍以來,幾番曆經生死,志向仍舊不改。隻要菲普頓大帝和塞洛斯帝國需要,随時可以流盡最後一滴血。”
她渾濁的眼球倒映出弟子修長的身影,可眼神依舊犀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你曾經告訴過我的初心,還一如以往嗎?”
“塞洛斯帝國公民意志所向,勝過我的一切。”
沈言陌聲線微啞,聲音卻輕柔又堅決。
顧席心中的大石落地,拍了拍弟子的肩膀,态度陡然一變:“好了,我們兩個傻兮兮地站在這裡,搞什麼二人誓師呢。”
她将一個小黑盒子抛給沈言陌:“你嗓子沒恢複好,就不要随便張口說話了,表忠心的話跟陛下說去吧。”
“這是……”沈言陌接住小盒子,一眼認出了熟悉的質感,老師是把最後剩餘的手下都留給了自己。
“不用擔心,陛下雖然不再信我,也沒小氣到我送點自己的養老本他都計較,”顧席眨了眨眼,“以後你要監視誰或者保護誰都自己安排吧,我上了年紀的人,牙疼。”
看着沈言陌離開,顧席轉而撥通了沈家家主的通訊頻道。
“沒有标記,沒有戀情,自主的個人意識,絕對的對陛下忠誠。我把私房錢都給那孩子了,你還有什麼想問的?”沒等沈家主開口,顧席一口氣把話說完。
沈家家主眉頭緊皺,沉下臉來。
相識多年,對方一個神情顧席就知道要放什麼話了,她打斷道:“我查過了,發生在言陌身上的不是簡單的意外事故,事發艦隊成員都死了。你一個當父親的,不為死裡逃生出來的孩子做主,瞻前顧後怕這怕那,還沒有言陌辦事利索,那不如早點把家主的位置讓給他吧。”
沈家家主歎息了一聲:“我隻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讀不懂我的孩子了。”
“我的徒弟,當然像我。”老人冷笑道。
挂斷了通訊,老人點燃一根煙,煙草袅袅的煙霧模糊了她臉上的皺紋。
顧席灑脫随性,教出來的徒弟卻内斂寡言,什麼事都藏在心裡。想到這裡,老人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隐隐可以看到昔日少女的模樣:她能确定,自己是第一個得到沈言陌暗示的人,至于沈家老頭,想得到兒子坦誠心儀對象等下輩子吧。
燃燒的煙草燙到了顧席的手指,她的笑容倏地消失,幾十年的督查軍經曆告訴她,要掩蓋一個秘密很好的方式是揭開另一個秘密。
顧席信任自己的判斷,沈言陌始終忠于帝國,她也準備好了為這份判斷付出任何代價。執拗守信的師父教出如出一轍的徒弟。
顧席不再去想無意義的事,展開屏幕,用全新的視角審視秦封。
視頻裡的青年,五官完美沒有一絲一毫缺陷。
饒是這樣,顧席戴上眼鏡也能挑出毛病:太漂亮了,像個漂亮的假人。
這樣想着,顧席愣了一下,好像從青年的模樣看到一絲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