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樣強大的一樣至寶,為何從未聽說過?
自古至今,至寶必然伴随異象而生,一旦誕生不可能無人知曉。即便是那幾件不曾面世、僅僅是文字記載的神秘古寶,也無一與其對得上号。并且,最令人驚異的是,與聖兵同一級别的至寶,究竟是什麼将它擊碎的?
男子仔細感知碎玉中蘊含的純粹龐大的力量,久久無言。
半晌,他忽然轉身向着同樣青光閃耀的扶玉走去。而随着兩人的距離越近,兩道青光愈發強烈,漸漸地融為一片,渾然天成。
蓦地,隻聽他歎息了一聲:“你倒是苦命。先聖以命換取世間安甯,卻什麼也未得到,什麼也未留給你。也罷,這玉于我并無用處,于你倒是再适合不過了。隻願你能長命百歲,平安喜樂地過完這一生罷。”
話音剛落,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神情竟怔住,眼底是一片濃郁得化不開的悲痛。許久,他才慢慢恢複平靜。
他用靈氣裹住碎玉,擡手将緩緩其渡入扶玉體内,碎玉一閃即隐,瞬息間,青光暴漲,一股純粹渾厚的力量猛然爆發開來,浩浩蕩蕩,穿身而過,隻覺神思澈朗,通體舒暢,竟是說不出的輕快。
約摸盞茶功夫,那耀耀青光才漸漸消失,山洞重歸于寂。不過,扶玉體内卻仍有淡淡的力量不斷地向外湧出,似是久别重逢,許久都不能平靜下來,一陣一陣,微微感知便能察覺得到。
男子見狀,想起她體内的第一道封印,此時定是被她體内的碎玉沖破。
他擡起手,飛快地在扶玉身上各處點了幾下,指尖極淡的金光頻頻閃過,貫入扶玉體内,很快,已重新布下一道封印,将碎玉蓬勃的氣息隐藏得無影無蹤。
他舒了一口氣,轉身朝洞外走去。
正是日上中天,洞前古木林列,枝粗葉密,日光直射而下,投下斑駁的影子,疏落如燦燦碎金。
男子大步流星地走入林中,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山洞裡一片幽靜,偶爾從洞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顯得安詳而平和。
也不知過了多久,躺在一旁的雲邪忽然動了一動,他茫然地睜開雙目,愣了一瞬之後,立即直起身來。一轉頭,便見扶玉和季言洲安然無恙地沉睡一側,這才放下心來。
雲邪環顧四周,眼前是一個寬敞通亮的山洞,洞中除了他們三個之外并無其他人。他低頭瞧了瞧胸口,忍不住按了一按,先前被冰藤貫穿而過的冰冷觸感隐約還在,此刻卻是完好無損的一片肌膚。
這是怎麼回事?有人救了他們?
雲邪眉頭輕皺,他解開第一層封印之後力量在八階,尚且不是古花藤的對手,那麼能從古花藤手中救出他們的人至少也是九階。
九階……
念及此,雲邪面色微變,他此時力量已被解封,那個人定然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
“你醒了。”就在這時,洞口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雲邪聞聲猛然一驚,以他現在的力量感知方圓幾裡的動靜并非難事,更何況是如此近的距離,可他竟感知不到來人的任何氣息。
他面色微白,緩緩轉過頭去,望向洞口。
來人背光走進洞中,看不清楚面容,隻知身形挺拔颀長,一身黑衣,身負長劍,大步走入洞中。離得近了,才看清了一些,來人約摸三十多歲,蓬頭垢面,衣衫殘破,看上去十分落拓。面上漆黑一片,似是有意塗上了什麼東西,隻一雙眼睛清澈銳利,目光如炬。身後的長劍也看不清是什麼模樣,似在淤泥裡滾過一番,滿是泥土石塊。
雲邪見了來人,卻不禁生了疑惑。
當今元洲之上,步入九階之人屈指可數,各大門派的掌門與長老、還有那些隐世不出的山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年逾七旬的老前輩,但眼前人至多不超過三十五歲,自然不會是那些前輩中的任何一位。可三十多歲便踏入了九階,這怎麼可能呢,即使是曾經的曠世奇才無憂聖人,也是在知命之年才踏入九階的。
他是誰?
雲邪心中翻騰不息,那男子卻是神色如常。
他走入洞中,從袖中取出幾個新鮮的紅果子,放在雲邪的面前,淡淡道:“吃吧。”說完,便在對面靠着洞壁坐了下來。
他靜默地看了一會,漸漸冷靜了下來。不論眼前人有什麼目的,即使他的身份已然暴露,但到底是這個人救出了他們,于是低着聲道了一句:“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男子聞言擺擺手,道:“隻是恰巧碰到罷了。”
雲邪沉默了片刻,忽覺腹中有些饑餓,便撿起眼前的果子吃了起來。果子汁水甘甜,軟滑可口,一入口便覺通體舒暢,渾身暖洋洋的。
“你是昆侖門下。”耳旁忽然傳來男子淡然的聲音,語氣笃定。
雲邪一愕,猛地擡頭望向他。
男子輕笑一聲:“你想問我為何會知道?昆侖一脈因地勢特殊,積雪封山,終年雲霧遮繞,靈氣中自然會帶了些冷氣,就連身體一年到頭也是冷的。這些東西旁人自然不會知曉,不過很不湊巧,我曾在昆侖山住過一段時間。”
雲邪怔怔地聽着,半晌才問道:“前輩您,認識先師?”
“先師?”男子聞言微愣,說話的語氣竟變得有些傷懷,喃喃道,“先師……竟連山人也去了嗎……”
雲邪素來淡漠的臉上此時也滿是悲傷與黯然,他輕聲道:“先師于一年前的初夏歸去了。”
“初夏?也好,山人最喜歡的季節便是夏季了。”
男子靠着洞壁,目光空茫,像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隻聽他緩緩道:“我幼時居于離昆侖山不遠的一處村子裡,我記得那年下了一場大雪,雪深有幾尺。家裡儲存的糧食都吃完了,能借的能吃的都沒了,父親就去河面上鑿冰捉魚,結果摔了一跤,之後就再也沒起來。捱了幾天,娘親也倒了。後來餓得不行了,就去山上找東西吃,山上路滑,我不小心摔了下來,是山人救了我。山人本想收我為徒,卻發現我并不适合昆侖的修行之法,便将我送至劍宗,他的好友門下。後來我學成出師,想去拜訪山人,可兩次前往昆侖,都未曾得見山人,不想,數年前的那一别,竟是永别了。”
雲邪聞言默然,男子的一言一語都令他想起過去十多年與師父的一點一滴。許久他才道:“那些年,師父帶着我居于昆侖後山,并不在前山。後山隐秘,若無熟悉之人帶領,很難找到。”
男子失笑一聲,喃喃低語:“後山再難尋,又如何會難倒我?是我自己不去深尋,隻想着下次便能見到,不急一時,然而一次次,如今,再也沒機會了。”
男子的語氣說不出的沉郁,連帶着雲邪的心中也湧起無限的憂愁,難以發洩。
“先師曆春秋三百餘年,世間種種皆已看透,于世并無遺憾,逝前面帶微笑,始終安詳。”
“是嗎,也好……”
怔然間,他蓦地想起男子方才說的話,劍宗……三十多歲……九階……
有什麼湧到了嘴邊,他脫口而出:“您是……沈霄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