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在此時,那墜落在地、如枯炭一般的黑色獸爪忽然間動了起來,仿佛活過來了一樣,疾如閃電般朝着季言洲二人撲來。
眼看着離二人已不足幾尺之遠,千鈞一發之際,雲邪竟不知從哪裡縱到二人身前,手握風巽,徑直執劍迎上,隻聽“叮”的一聲,劍爪相接,一股極為不适的寒意遽然襲來。
寒意透過劍身傳過四肢百骸,雲邪面色一沉,催動體内全部靈氣,一時風巽青光大盛,一面青色風牆旋即生出,将四周護了個密不透風。
“雲少俠小心!”嚴铮大喝一聲,幾步縱上前來。
可未等嚴铮近身,黑色獸爪突然将爪一合,牢牢抓住了劍刃。雲邪隻覺劍身一震,一股萬鈞之力猛從獸爪上傳來,雲邪一時竟覺無法阻擋,隻一個瞬息,那力量便将青色風牆撕開一個裂口。
雲邪面色一變,還未來得及動作,眼前突然快速閃過一道黑影,緊接着左臂忽地傳來尖銳的劇痛。他低頭一看,隻見如枯炭一般的黑色獸爪竟死死抓着他的左臂,尖利的爪子瞬間刺進了血肉裡。
黑色獸爪仿佛饑渴了百年千年,貪婪地吸取着血液,爪背上暗紅紋路逐漸鮮紅發亮,飽滿如生。
雲邪面色慘白,全身冰冷僵硬,連呼吸都仿佛被奪去,一時竟動彈不得。
嚴铮見此神色遽變,毫不猶豫地從袖中取出一口巴掌大的紫色小鼎,鼎中閃過一道紫色電芒,精準無比地劈在獸爪之上,嘈雜的山洞中隐隐響起一聲極凄厲的嚎叫,晃眼一看,黑色獸爪竟已化為一堆氣味刺鼻的黑灰簌簌而落。
全身的桎梏瞬間松開,雲邪低頭猛咳了幾聲,瞥見被抓之處仍是血流不止,殷紅的鮮血順着手心蜿蜒至風巽劍柄,隐隐還有異香飄出,他急忙撕下袖子纏了幾圈。
雲邪做這一動作時,殷紅的鮮血已順着手臂蜿蜒至手心的劍柄。
風巽劍身忽地亮了一亮,雲邪目光一沉,趁勢催動,風巽輕鳴一聲,自行脫離雲邪手中,飛繞身側,青光爍爍,已将四周墜下的石頭紛紛擋開。
雲邪連忙攙扶起昏倒在地的扶玉,和攙着季言洲的嚴铮一同向前縱去。
洞外爆炸之聲仍舊響個不絕,洞内崩塌的速度也越發的快,嘈雜的山洞中,無數山石彙成一道洪流滾滾而來,以不可阻擋之勢快速逼近,聲音沉悶震耳,由遠及近,轉眼已離幾人人不足一丈之遠。
幾人拼了命地提氣狂奔,也不知飛奔了多久,眼前道路越發狹窄,僅容兩人通過,洪流般滾滾而來的山石漸漸被堵在狹窄的道口,幾人這才松了口氣,停下幾乎快要麻木的雙腿。
黑暗的山洞中,光色各異的劍光映亮了幾人驚魂未定的臉龐。不久,四周震耳欲聾的崩塌聲漸漸微弱,寂靜悄然而至。一時間,安靜的洞中隻有此起彼伏的喘息聲。
嚴铮将季言洲放下之後,便急忙去察看岑淩宋琬二人的傷勢。幸好二人身上除了些外傷,并無大礙。
季言洲靠着石牆,向雲邪和嚴铮道了聲謝,之後忙去看被雲邪輕放在一旁的扶玉。
隻見扶玉臉色煞白,神色痛苦,仿佛噩夢纏身,清秀的面容上滿是星星點點的血迹,渾身上下也都是被碎石劃傷的血痕。
季言洲眉頭緊鎖,神色顯出焦急,他疊聲呼喚,聲音沙啞:“玉兒,玉兒,快醒醒……”
擔憂的呼喚聲傳入岑淩耳中,她這才回過神,見幾人都是傷痕累累、狼狽至極的模樣,急忙從行囊中摸出一個大玉瓶,拔開木塞,倒出幾粒純白似雪的藥丸分到衆人手中,說話的聲音仍有些喘息不定:“這是雪昧丹,你們快吃了吧。”
玉瓶甫一打開,頓時藥芳撲鼻,馨香四溢,滿洞都是清淡沁脾的香氣,令人神思朗澈,渾身輕快。
季言洲嗅着洞中香氣,一時暗暗驚異,按這香氣的濃郁程度,岑淩玉瓶中的雪昧丹至少在二十粒以上。
“多謝岑姑娘。”二人接過藥,分别向岑淩道了聲謝。
岑淩晃晃手,笑道:“客氣了。”
季言洲細瞧着手中兩粒幾乎稱得上完美的雪昧丹,訝然不已。
煉丹需得地火,如今地火又十分難尋,而元洲現存地火寥寥無幾,使得本就稀少的丹藥更加稀缺。而他手中的雪昧丹晶瑩雪白,成色極佳,實乃上品。這樣珍貴的丹藥,竟随意分給萍水相逢的他們,嚴铮三人究竟是何來曆?
沉思之間,一個念頭在季言洲腦海裡電光火石般閃過。
季言洲心中一動,下意識看向雲邪,恰巧雲邪轉過頭,兩人目光相對,不着痕迹地點了點頭。
念頭如疾電般閃過,季言洲手上動作并未停歇,接過雪昧丹之後便将雪昧丹喂入扶玉口中。
不一會兒,扶玉痛苦的神情便恢複了平靜,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也都漸漸愈合如初,她緩慢睜開雙眼,茫然地望了一會四周,這才虛弱地喚了一聲:“師兄,雲邪……”
季言洲神色一喜,忙望向扶玉,聲音溫柔:“玉兒,如何?可有哪裡不舒服?”
扶玉輕搖了搖頭,雖然仍有些骨軟筋麻,但已不再像之前那樣虛弱無力。
而季言洲見她臉色仍有些蒼白,聲音也有氣無力,“沒事”這兩個字顯然不太有說服力。他擡起傷勢不重的右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叮囑道:“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跟師兄說,知道嗎。”
感受着頭頂熟悉溫暖的手掌,扶玉隻覺喉間一哽,心中忽然就泛起了無限的酸苦和委屈。她張開口,沙啞着聲音:“嗯,師兄,我真的沒事了。”
季言洲仍是揉了揉她的頭,溫聲道:“你剛才已服下雪昧丹,現在先好好調息一會,什麼也别擔心,有師兄在呢。”
扶玉點點頭,靠着洞壁,緩慢調息起來。
見扶玉面色漸漸紅潤,季言洲這才松了口氣,将手中另一粒雪昧丹服下。
雪昧丹不愧為治傷良藥,馨香一經入喉,頃刻便起了作用,傷痕逐漸愈合,渾身的酸麻疼痛也都緩解不少。
此時其餘四人都已服過雪昧丹,見扶玉已是無恙,便各自調息起來。
四周漸漸寂靜,季言洲一時卻有些恍惚,變故發生得太快,想起入山以來所有經曆的種種,仿佛一場驚夢,竟讓他有種不真實感。他不由得轉頭望了一眼調息中的扶玉,片刻,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閉了閉目,盤起腿來,也靜靜調息起來。
扶玉催動着體内靈氣緩緩運行,隻覺有一股格外溫和沉靜的力量,始終跟随着她遊走于四肢百骸。所過之處,無不舒暢輕快,将一切病痛折磨消除殆盡。
扶玉靜靜感受着這股力量,隻覺與此前所服雪昧丹大不相同,仿佛雪夜裡的熠熠燭火,凜冬裡的煦煦暖陽,拂去了一切陰霾,更加綿長柔和,明亮溫暖。
扶玉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這舒适溫暖的力量之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覺困倦,意識也逐漸模糊,可模糊中,又似乎在某處倏然亮起瑩瑩青光,夾雜着明亮的金光,将入山以來那股莫名的恐懼與不安漸漸抹消。
她剛要追尋,光芒忽又隐去,似這般昏昏昧昧,良久,扶玉終究是緩緩沉入黑暗之中,而一路來的驚心動魄,此刻也在溫和純厚的力量中漸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