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現在六人眼前的,是一個龐大而冰冷的世界。
仿佛是大地裂開了一道巨大的溝壑,從中射出冰藍的光芒,光芒照射着整個世界,世間萬物都是冰冷的淡藍色。所有的一切都被凍結覆蓋,目光所及之處,無一不是冰霜縱橫。
扶玉驚駭地望着眼前巨大的冰谷,隻覺頭皮發麻。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地火和冰河竟然同時存在?
光芒折射四周,她還是第一次這樣清晰地看清地底的情形,這樣直觀的感受,遠比黑暗中的地火餘燼更加令人震撼。
他們站在高牆上,渺小如芥子,甚至難以抑制地産生輕微的暈眩感。
一旁,隻聽岑淩不可思議地喃喃道:“這、這不會是什麼陣法吧?我是出現了幻覺嗎?冰河和地火,竟然真的同時存在……”
嚴铮卻知曉眼前絕非幻境,他想起此前遇到的黃諸,神情肅然,開口道:“确實是冰河,據我所知,隻有冰河會在幹涸之後形成巨大的冰谷,冰谷形成數千年後,逐漸融化,便是我們現在所知的寒潭的由來。”
“可……不應該啊,地火方圓三裡以内,不可能存在水源的。”岑淩有些茫然地問道。
“應該是那面高牆,阻隔了大部分的氣息,讓地火和冰河得以共存。”季言洲沉聲猜測。
他神情凝重,直覺告訴他,地火與冰河同時存在絕非偶然,必然跟那位神秘的聖者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想到這裡,他卻莫名的有些安心下來,既然是跟那位聖者有關,應該不會對他們有什麼太大的危害。
于是他又道:“不過如今想太多也沒用,事實擺在我們眼前,想不通的事想了也是徒增煩惱。我們先下去,順着冰谷向前走吧,找到出口才是最重要的。”
其餘五人聞言都點了點頭,事到如今,除了向前,也已無路可走。
季言洲率先縱身跳下高牆,衣袂飛揚間,已輕飄飄地落在兩旁較為寬厚的冰崖上。
随後,扶玉等人也逐一躍下。
“嘶,真冷。”岑淩躍下高牆,隻覺一股刺骨寒風撲面而來,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扶玉也覺周遭一股又一股的寒氣侵襲而來,凜冽刺骨,砭人肌膚。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竭力運起體内靈氣抵禦寒冷。
隻是一路以來,體内靈氣幾乎消耗殆盡,她力量原又比其他人稍弱一些,初時還能勉強禦寒,走了一會兒,冰冷的寒氣直順着腳底一股股地鑽入體内,遊竄四肢百骸,便有些承受不住,面色漸漸青白。
季言洲走在最前面,思慮又重,一時不察,忽聽雲邪冷不丁在後面說了一句:“撐得住嗎?”他這才回顧身後,反應過來。
因為蘊火珠收在袖中,暖意蔓延全身,他幾乎沒覺得寒冷。此時回頭見扶玉嘴唇發白,全身打顫不止,暗怪自己粗心大意。
他連忙拔出焰刀,烈烈火焰從刀刃蓬勃生出,頓時驅散了一部分寒意,同時一股暖氣自袖口湧出,不着痕迹地包圍住六人。
身後嚴铮初時還能忍受,此時也覺冷意刺骨,見岑淩和宋琬同樣是面色蒼白,忙取出小如香爐般大小的雷澤鼎,左手握住,催動起來,下一刻,鼎中便輕盈地燃燒起一縷紫色的雷火。
身體漸漸回暖,扶玉這才輕舒了口氣。
季言洲和嚴铮一前一後,扶玉四人走在中間,衆人就這樣一路向前行去。六人一面走,一面仔細打量起腳下的冰谷。
冰谷深約有十多丈,寬有七八丈,一眼望不到盡頭。冰霜覆蓋之地閃爍着泠泠的冷光,隐隐間仿佛有水波蕩漾。冰谷兩壁平滑如鏡,光可鑒人。谷中寒霧籠罩,或稀薄或濃厚,行雲般緩慢流動。而谷底俱是或倒塌或矗立、或斷裂或完整的冰峰。那些冰峰森列有如刀劍,泛着凜冽的冰藍色光芒,仿佛漂浮着點點微光,耀眼欲花,似幻又似真。
除冰峰之外,在冰谷的底部還散落着無數晶瑩剔透的冰石。冰石約摸鵝卵大小,光芒幽藍而清冷,瑩潔細膩如玉。
寒霧緩緩穿過林立的冰峰,在谷中無聲無息地流淌。
六人沿着冰崖向前走,腳下清澈明亮的冰崖倒映着幾人的身影,一時間仿佛走在明鏡之上。
過了約摸半炷香的時間,冰谷地勢由低漸高,周遭景象仍未發生多大的變化,好似他們并沒有走出多遠,仍然是幽藍的冰谷,寂靜到令人心慌。
可回頭望去,來路霧沉沉一片,已然看不見他們躍下的那道高牆。短短之間,他們竟從酷暑走入嚴寒,一時猶如身在夢中。
冰谷中冷寂無聲,除了他們走路發出的響聲,再沒有一絲雜音。
谷中時不時地閃爍着幽光,扶玉的目光不自覺地被那些光滑玉潤的冰石所吸引。隐約間,她似乎還能聞到一股清淡冷冽的香氣,仿佛是某種奇花臨綻放前的異香。
她的腦海裡甚至浮現出一副畫面——雪白的花朵緩緩綻放,嫩黃的花蕊中飛出一隻晶瑩剔透的銀蝶,它姿态輕盈,于花叢間翩翩起舞。
漸漸的,那些香氣變得溫和濃郁,萦繞鼻端,循循善誘一般,仿佛要讓人沉迷其中。
不知怎的,扶玉眼前竟有些昏昏沉沉,四肢也變得遲鈍,宛如僵硬的提線木偶。
“大家快閉氣!”忽然間,一前一後兩個聲音同時大聲喊道。
衆人聞言連忙閉氣斂息,隻見季言洲和嚴铮二人神情嚴肅,正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眼望去,周遭并沒有發現什麼不尋常的異象,也不知這股奇異的花香究竟從何而來。
冰谷仍然是靜蕩蕩的,時間仿佛在這裡停止,除了谷中流動的寒霧,無法再發現任何動态的存在,或者說任何生命的氣息。
“什麼情況?難道那個香味有毒嗎?”岑淩目瞪口呆地看着季言洲和嚴铮,她隻感覺到一點點的眩暈。
嚴铮搖搖頭,沉聲道:“不清楚,但是絕不是什麼好現象,這裡怪異得很,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岑淩不由歎口氣:“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甯。”
說完,衆人不再步行,運氣向前奔行起來。沒一會兒,那股異香果然消失不見。可衆人此時仍是不敢停下,還是繼續向前行進。
扶玉此時力量最弱,受花香影響也最深,隻能勉強跟在季言洲身後。她竭力平複着急促的呼吸,穩住腳下的步伐。
可突然間,她的眼前閃過一道金光,在火玉石道看見又消失的那片淡金葉子竟然再次出現!
扶玉微驚,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就在這一個晃神之間,腳下忽地一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