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楓又驚又急，連忙催動天霞珠護住二人，拼命想要喚醒沈霄。

“沒用的。花林中的花瓣含有劇毒，沈霄一時半會醒不來。”最左側一位中年人率先開了口。

小楓聞言愕住，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們，随即目光又轉向沉默的陳濯：“沈霄是你從小教養的徒弟，你竟也能如此狠心……”

話音剛落，中間那位長老面無表情地開口：“原本可以不用這種法子，隻是誰也沒料到你竟持有四寶珠之一的天霞珠。你如果不願，我們無計可施。如今沈霄身中劇毒，隻有我們能救他，你不願也得願了。”

“花陣隻會困你三日，三日之後，你便能自如行動。”

小楓恍如未聞，怔怔地望着沈霄，見他臉色煞白，神色痛苦，隻覺心如刀割。

良久，她才開了口，可聲音低得仿佛是喃喃自語：“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中年人快速道：“五天前。”

說完後，中年人又補充了一句：“雖然會費些時間，但沈霄到哪裡，我們都能找得到。”

扶玉目睹一切，心中堵塞得發慌，隻見小楓長久地凝望着沈霄的臉龐，須臾，她緩緩收回了天霞珠，終究是一點點松開了緊握着沈霄的手。

中年人見此，也不知從何處取出條長鞭。長鞭如靈蛇般揮舞向前，卷繞住沈霄的身體，用力拉向他們，中年人雙手一伸，便平穩地接住了沈霄。

“走！”中間的老人沉聲喝了一句，率先離開。中年人也緊随其後，隻有陳濯還站在原地。

他望着神情恍惚的小楓，怅然又無奈，語聲中夾雜着悲哀：“小楓姑娘，你還是離開吧。霄兒這一回去，便不會再是原來的他了。”

小楓眸光低垂着，聞言卻是一絲一毫的反應都沒有。

陳濯見狀哀歎一聲，良久，沉默地轉身離開。

小楓就這樣僵硬地站立了一天一夜，她才再次行動起來。

隻是手腳麻木酸脹，每動一下便如千萬根銀針紮刺一般，幾乎生不如死。但她仍然拖着沉重的腳步，開始原路返回。一路上也不知跌倒了多少次，受盡多少苦難。終于在一個多月後，她再一次來到了劍宗。

隻是這一次，劍宗的每一處入口都設下了許多巡查的劍宗弟子，就連那條沈霄曾帶她出入的神秘通道也不時有人影閃過。

小楓無路可入，也不願與劍宗弟子起争執，隻好在劍宗附近的鎮子裡住下，每日一點點地去聽巡查弟子的隻言片語來猜測沈霄的情況。

轉眼已過去一個多月，巡查的弟子大半已經撤了下去。

小楓見此，便走進那條神秘通道，一路小心翼翼。隻是沒走多久，眼前忽然降下一個黑衣人。

她定睛一看，竟是那日三人中的中年人。

中年人擋在她身前，語聲冷硬：“姑娘怎麼如此執迷不悟。我提醒姑娘一句，你和沈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的未來不可限量，我們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他，姑娘還是趁早離開，否則别怪我不客氣了。”

小楓望着他并未說話，隻是沉默地催動起天霞珠懸于身前。

中年人見狀冷笑一聲：“姑娘大可以這樣進去，可我要告訴姑娘的是，就算進去了也是無用，沈霄如今正在閉關，并且他已不再是從前的沈霄，他已不記得任何人，包括姑娘你。”

小楓聞言猛地睜大了眼，她望着面無表情的中年人，瞬間明白過來，聲音顫抖：“他怎麼會不記得任何人……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中年人道：“沈霄是劍宗的弟子，我們做什麼都是為他好。”

小楓卻渾身發抖：“為他好……原來所謂的萬年劍宗，就是這般小人行徑。”

“姑娘慎言。”中年人的聲音逐漸冷酷，語氣隐含威脅，“劍宗想做些什麼，任何人也阻止不了。”

不過須臾，他話鋒一轉，語氣忽然不再強硬，反而輕歎口氣：“我可以安排沈霄與姑娘見上一面，去留由姑娘自己決定。但我能告訴姑娘的是，沈霄不會再想起從前任何一件事，所以我勸姑娘見這一面後盡快離開。天下可做之事無數，何必拘泥于情愛。”

“沈霄如今在閉關，今年的冬至時節，劍宗會宴請天下，宣布他成為劍宗的少宗主，屆時我會安排你見他一面。”

中年人說完，轉身離開。

小楓呆呆站在原地半晌，直到夜幕降臨，天色徹底黑了下來才回到附近的小鎮。

在這之後的兩個月裡，小楓時常潛入劍宗去聽劍宗弟子的談論，也從中聽到了各種各樣關于沈霄的消息。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總是能輕易地獲得沈霄的消息。

傷勢終于痊愈；閉關修行又有突破了；劍法精進神速。

可除此之外，也再無其他。起初的一點點期冀、奢念慢慢被消磨殆盡。

小楓後知後覺地明白，沈霄或許真的忘了一切，否則他怎會不來找她呢。

時間就這樣一日日過去，轉眼已是漫天飛雪時節。雪花飄飄蕩蕩，潇潇灑灑，覆蓋了群山萬樹。極目遠望，千山覆雪，蒼寒雄渾，茫茫一片蒼白。

今日便是冬至。

飄飄灑灑的大雪已停了下來，一輪金日懸空，晴輝四射，映照得四山雪光耀目。

小楓早早地潛入劍宗，依然是沈霄帶她走過的那條神秘通道。

她将自己隐藏在山腰的一棵參天大樹之後。

宴席主辦在龍劍山。

龍劍山前賓客盈門，向來甯靜的劍宗熱鬧非凡，四處都是喧鬧之聲。往來之人絡繹不絕，其中無數奇俠異士，内中更有許多名聞天下的大人物。

小楓所在之處與龍劍山離得很遠，窮盡目力，她也隻能看到一些黑點，無法具體看清人的相貌。可也不知為何，小楓的目光一眼便被最前方一個身穿紫衣的身影吸引，她瞬間笃定那人定是沈霄。

她一手緊攀住樹幹，另一手忍不住捂在心髒上，呼吸都有些亂了。

她有多長時間沒見到他了？

自從和沈霄出了白鹿山，一起遊曆天下，他們還從來沒有分開過這樣長的時間。

她的目光緊随着那道紫衣移動，隻是離得太遠，她隻能看個模糊。

小楓神情哀傷，她凝望了那道紫衣許久，直到他随着衆賓客進入山門之中，再也看不見，才收回目光。

不知何時，金烏隐匿，天色陰沉，大雪又下了起來，紛紛揚揚，直如飛綿玉屑一般抛灑人間。

小楓依然站在樹上，任雪花落滿她的頭發與衣衫。

扶玉立在一旁，想着中年人說的安排她與沈霄大俠見一面，也不知何時會見？

念頭剛起，便見一隻雪白的鴿子飛落在小楓身前，褐色的爪子上綁着一根細管。

小楓從細管中取出一張紙條，緩緩打開，隻見白紙黑字六個字。

亥時，千石雲梯。

小楓仿佛是定了下來，臉上的神情放松了不少，但仍有些緊張。

此時劍宗到處都是人影，人聲鼎沸。小楓就這樣靜靜地等到夜幕垂山，星河滿天，光輝璀璨。

已是深夜，萬籁俱靜，人影已散，飛雪已止。

離亥時尚有半個時辰。小楓輕輕躍下了樹幹，踏着碎瓊亂玉，快步走去千石雲梯，一路上都是咯吱咯吱的踩雪聲音。

不多時，她便到了千石雲梯。

她四顧左右，都未見人影，思量片刻，便踏上了千石雲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