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的楓葉飄舞而下,鋪灑在霜白的長發上,美得如一幅傳世畫卷。
她看起來仿佛隻是睡着了,可江淩煙知道,她再也無法醒來。
江淩煙心口一窒,自己的呼吸仿佛也随之停下。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竭力不讓自己的哭聲逸出,眼淚卻是決了堤一般落下。
小楓……終究還是沒能等到沈霄。
江淩煙不知時間是如何過去的,隻是突然,她在身後聽到了一個嘶啞絕望的聲音。
“怎麼回事。”
她霍然轉過身去,隻見沈霄渾身血迹地站在她身後,神情冷酷麻木,此時目光直直地望着江淩煙的背後。
他一步步走上前,越過江淩煙和季言洲,将小楓抱在懷裡。
懷裡的人幾乎無甚重量,全身輕得可怕;而更為可怕的是懷中人早已沒了氣息,身體冰冷且僵硬。他的手掌間是霜白的長發,目光下是小楓了無生氣的蒼白面龐,懷中的人他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這是他的小楓,他的小楓怎會變成這樣……
季言洲上前一步,将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沈霄。
言畢,山崖之上是一陣窒息的沉默。
沈霄的神情無悲無喜,隻是低頭怔怔地凝望着小楓,仿佛失了魂一樣。
無論他如何去呼喚她的名字,懷中人始終沒有半分回應。
懷裡的人僵冷如堅冰,連帶着他心中僅存的餘溫也一點點冷了下去。
沈霄将小楓緊緊摟入懷中,低低地開了口,聲音茫然而悲苦,摧心斷腸,叫人不由心生酸澀和絕望。
“沈霄啊沈霄,你如今究竟是為了什麼還活着?”
語聲一落,沈霄漆黑的長發忽然一寸寸變得銀白,白發垂落而下,與小楓的白發交織一處。
扶玉和雲邪趕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沈霄伸出手,溫柔地撫摸着小楓蒼白的面頰,宛如稀世之珍,望着她的目光無限的愛憐缱绻。
他輕聲向她述說着這些年來的思念與孤寂,懷念着從前的一點一滴,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他忽然輕輕笑了,啞聲道:“我們如今,也算一起白了頭。”
沈霄的語聲極輕極淺,可那一字字都仿佛泣着血般沉重,入耳聲聲,叫人不禁潸然淚下。
他們到底來遲了。
扶玉呆呆地望着二人,刹那間淚如泉湧。
“你們走吧。”
沈霄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他說完了這一句,便再未開口。
四人沉默着,自然明白這話是對他們說的,也明白此時的沈霄,誰也不願再見。
半晌,雲邪才低着聲道:“……前輩,您千萬多保重。”
說完,四人才向着山下走去。
沈霄未有回應,他擡頭望着遙遠的碧空,無聲笑了笑。
他這短暫的一生都被劍宗看不見的樊籠所束縛,自以為傲然天下,獨清獨醒,可實際卻不過是一具被操縱利用着的傀儡,從未真正自由過。
不過這一次,他終于能自由一回了。
他親了親小楓的額頭,與小楓面對面地躺下,他握緊小楓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随即,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體内的靈氣化成世間最鋒利的刀刃,輕易刺穿了他的五髒六腑、筋脈骨骼,鮮血泉湧般從他體内流出,這個曾被無數靈藥精心洗禮過的身體,最終變得千瘡百孔。
“沈霄!!!”
前方忽有兩個聲音同時呐喊,似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扶玉四人下意識向前望去,隻見遠方現出兩個黑衣老者的身形,晃眼已到了跟前。
幾人心中頓生不好的預感,連忙回頭,定睛一看,隻見大片刺眼的血迹從山上流淌下來。
四人大驚失色,急忙沖上前去。
可倏忽間,驟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嘯鳴,幾人還未動身,便被一股如水般柔韌的強大力量推了開來。
擡頭仰望,隻見山崖之上,朝露劍自行飛懸空中,劍光閃耀,作作生芒。
随着劍光的不停耀動,朝露劍也不斷發出一陣陣的哀鳴,傷情悲恸,仿佛是在哭泣、悲嘯。
一柄劍的悲鳴哭泣之聲,竟叫人忍不住心酸流淚。
扶玉淚水潸然,悲傷的情緒幾乎讓她不能自已。
而空中的朝露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把他們所有人都推離了白鹿山,包括那兩名黑衣老者。
“轟隆——轟隆隆——”
就在這時,朗朗晴空之中忽然有悶雷滾動,雷聲震耳欲聾,令人心神顫顫。
一道驚雷轟隆一聲,朝着白鹿山直劈而下。
朝露劍剔透的劍光如水幕般籠罩全山,耀眼的光芒閃過之後,晃眼間,在驚雷劈下之前,那座青秀的白鹿山竟消失得幹幹淨淨,仿佛從未出現。
天雷擊中,大地焦黑一片。
扶玉怔怔地流淚望着,一瞬間竟覺恍如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