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離怒目而視:“還敢口出狂言!”話音落地,旋即手臂一振,直取李厚忍,索雲鍊宛如銀色流星般飛射而出,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李厚忍微微一笑,也不慌亂,手執拂塵,向前揮卷而起,黑色拂絲忽地暴漲,仿如一股黑色旋風奔馳而去。索雲鍊還未到他跟前,便與其相接,暴漲的黑色拂絲将銀鍊盡數吞噬。
銀色長鍊瞬間繃直,程不離隻覺一股奇大的力量從鍊上傳來,用力扯着她向前跌去,一時間幾乎讓她吃不住勁。
江淩煙見狀,立即運行周身靈氣,執劍飛身上前,碧綠清透的劍刃光芒耀目,徑直刺向李厚忍的咽喉。
李厚忍仍是微笑,隻是步伐卻向後退了幾步,他右臂用力一震,震得索雲鍊幾如駭浪般起伏不定,同時黑色拂絲如潮水般退去,變了方向,與江淩煙的碧滄劍纏鬥在一起。李厚忍自然看出此劍非凡,不能像往常一般被他的烏雲绡絞斷,此時另兩人也執劍加入進來,所用武器俱都不凡。他雖修為稍高她們一些,但一時間也難以分出勝負,且敵衆我寡之下,若是就此僵持下去,必然不利于他。
李厚忍心知肚明,可他面上神情絲毫不見慌亂,他笑得意味深長,目光逡巡在江淩煙三人之間,仿佛是在等着什麼。然而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在三人密不透風的圍攻之下,李厚忍漸覺吃力,動作也越發遲緩,破綻百出。
江淩煙三人看準機會,立即展開暴雨一般密集的攻擊,将李厚忍逼得節節敗退,狼狽不已。
李厚忍心中驚疑不定,不知為何自己早已催動的迷藥還未起作用,并且看三人竟還有越戰越勇之勢,半點也不似中了迷藥的模樣。正在驚駭之中,他忽覺一股寒意自身後而來,刹那渾身汗毛倒豎,這是他多次掙紮在生死邊緣從而曆練出來的一種對死亡的直覺,如果避不過這一劍,他會死。
李厚忍幾乎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動作堪堪避過這一劍,晶瑩剔透、覆滿層層霜花的劍鋒從臉頰堪堪擦過,他隻覺臉上一涼,有什麼熱熱的緩慢流淌而出。李厚忍雙眼一瞪,對于死亡的極端恐懼讓他猛然爆發出一股強勁的力量,瞬間逼退身旁三人,用盡全力縱身遠遠跳了開來。
他擡手抹過的傷痕,雪白的指腹沾染了鮮紅的血迹,分外醒目。李厚忍突兀地笑了一聲,落在江淩煙三人身上的目光冰冷犀利。
李厚忍雙眸眯起,道:“我倒是小瞧你們了。”
“你們知道我是誰,看來是有備而來了。”李厚忍一甩拂塵,又開始把玩起紅玉笛,慢條斯理地道,“不過我與你們素不相識,想來應該也未結過什麼仇怨,你們此舉又是為何而來呢。”
說完,他又自答道:“穿過前山,直達這後山來,難不成是來救被關在這裡的人?可我瞧你們身份定不一般,與這窮酸的定山閣斷不會有什麼關系,又有什麼理由來救他們?又是怎麼知道這裡發生了何事呢?”
說到這裡,他突然“啊”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我倒是想起來了,前幾日有兩個人趁我不注意逃了出去,派出去追的人說是死了,想必是被你們救走了,所以你們是應那兩人的請求才會來救他們,這可真是不巧啊。”
他忍不住大笑起來:“你們想要救他們,卻偏偏被我先一步殺了,真是痛快,痛快!”
程不離聽他笑聲猖狂,得意至極,将别人的性命似雜草一般踐踏,心中頓時怒火叢生,破口大罵:“狗東西,信不信本姑娘割了你的舌頭!叫你再說不出話!”
李厚忍方才還笑容滿面的神情驟然一變,他面無表情地盯着程不離,語聲森寒:“我這輩子,最讨厭别人罵我。”
程不離被他盯得有些發毛,心口莫名緊繃,仿佛是被一條豔紅斑斓的毒蛇纏在項間,濕滑黏膩,冰冷陰寒。
她握緊了拳頭,壓下心中不知從何湧起的微微恐懼,依然怒視着他,正欲開口再罵兩句,忽覺一陣頭暈目眩,四肢竟也漸漸麻痹酸痛,難以動作。
“你……!”
程不離張着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她神色一變,頓覺不妙,她這是……中毒了?可怎麼會……她明明提前服了解毒丸!
扶玉和江淩煙發覺程不離的異樣也是一驚,連忙一左一右扶住她。江淩煙探上她的脈搏,須臾面色微沉。在程不離的體内赫然存在着幾股微小但卻強勁的力量順着血液和靈氣迅速蔓延,轉瞬之間便已循環一周。雖不會傷及性命,但卻令人無行動之力。
江淩煙目光冷然,隻道自己到底還是小瞧了李厚忍。她向扶玉示意了個眼神,扶玉瞬間心領神會,旋即兩人同時向後退去,退了四五丈才停了下來。
二人扶程不離坐了下來,江淩煙給她喂下一粒丹藥,又将天蠶绫放在她手中,并輕聲道:“程姑娘,你先在這休息片刻,毒素要徹底解除尚需些時辰。我和扶玉雖不懼他的毒藥,但一時間也難以将他除去,我們會盡力拖住他,等到言洲和雲邪回來,再合四人之力。若是察覺到有什麼不對,記得用天蠶绫護好自己。”
程不離此時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她轉動着一雙靈動秀目,用力地眨眨眼。
扶玉與江淩煙這才回過身,再次與李厚忍對峙。
李厚忍朝她們的方向走了幾步,得意地笑了:“也許你們來時曾服過什麼解毒的藥,不過,你們敗在尚不夠了解我,我的毒豈是輕易就能解去的,加上你們方才與我離得那般近,不知吸入了多少毒藥。雖然如今藥效發作延遲了許久,但到底是無法躲過去的,隻在時間早晚而已。”
“哦,是嗎。”江淩煙語氣淡淡,仿佛渾不在意,“若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厲害,我二人為何安然無恙。不過是我那位妹子從小體弱,對藥性也比旁人格外敏感,叫你的雕蟲小技得手罷了。若真要說來,你這毒實在算不得什麼,我們幾人還曾在内蠻山遇見過臭名昭著的蠡山毒怪,他的毒可比你的厲害多了。”
李厚忍目光微微一凝,眸色忽然深了幾分:“這可真是巧了,我還得稱他為一聲師叔呢。不過,前些日子我去找他時,他洞中的東西仍在,人卻不在了。”
李厚忍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江淩煙迅速打斷:“因為他死了。”
話音落地後,李厚忍的神情半明半昧,夜色中竟有些模糊起來,片刻,似是回過神來,他突然哈哈大笑:“死得好啊,太好了,我師父師娘的仇如今也算是報了,隻可惜我假意奉承了他這麼多年,到底還是沒能得到他的真傳。不過你們如何知道他死了,難道是你們殺了那個老東西?”
江淩煙并不答言,她的目光落在李厚忍身後的方向,模模糊糊中似乎可以窺見兩個飛奔而來的身影。她心下微微一松,手中卻再次握緊了碧滄劍,隻想四人合力速戰速決,早些離開這裡,以免夜長夢多。
李厚忍也不在意,自言自語道:“那老東西也真是可笑,明明最擅長毒,自己卻一身無解劇毒,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最後異想天開,妄想找到玄鹿這種虛無缥缈、傳說中的存在,取血解毒。”
說到這裡,李厚忍嗤笑一聲:“想到他到死也沒能如願,真是痛快。不過他是怎麼死的,姑娘可否告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