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作甚,我與白曲清清白白,從未逾矩!倒是你……你……”
溫家四公子并非登徒浪子,有些話實在說不出口,尤其關乎他仰慕之人。
“‘清白’?哼,嘴上說說容易。或許溫兄身上就有胎記呢?”
“怎麼,聽秦兄的意思是要你我脫幹淨了,彼此驗個身?”
沒人會知道自己“腰下”有沒有胎記或者痣,唯有至親之人能看見。
此言一出,溫詢詢和秦思狂面面相觑,然後他們同時意識到一件事——房裡有第三個人,玉公子身上有沒有痣這人應該最清楚,比韓九和顔芷晴還清楚。
秦思狂無論如何也不想當着溫詢詢的面探究此事。他清了清嗓子,奈何聲音依然發啞:“畫暫且擱在一旁,當務之急……”
“等等!”
玉公子發怵可是難得一見的稀奇事,溫詢詢哪裡會輕易放過他。
“依岑先生所見,白曲是什麼意思?”
他問的是岑樂,眼睛卻望着秦思狂。
岑樂想了想,道:“字必定是白曲的,一看便知,畫就不好說了。”
“哦?岑先生這樣的行家都無法下定論?”
“寥寥數筆,在下也很難判斷,保不齊是有心人要離間二位。”
溫詢詢無奈一笑,也罷——他與白曲很清白,岑樂跟秦思狂是明擺着“不清白”,肯定幫親不幫理。
“在下以為,既然青岚已經告知我們言心閣,那明日上山一探便知。”
岑樂都這麼說了,溫詢詢不好再糾纏,隻得自個兒歸房歇息。
臨近夜禁時分,秦思狂将畫放回箱子後還于青兒,随後在客棧外目送她遠去。
十三的月亮頗為圓潤,隻有些許不完美。清輝灑落,明日一定是個晴天。
玉公子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好長,恍然間有人出現在他身後,兩道并行的人影離得又近又遠。
“你就這樣讓她走了?”
“秦某不明白先生的意思,青兒哪裡走不得?”
“你那幅春宮圖……留在蔔棠手裡不擔心嗎?”
秦思狂豁然轉身,眼珠滴溜溜亂轉。
岑先生背手而立,俊朗的面容沐浴在月光裡,夜風微微吹起他的衣袂,穩重之外平添了幾分潇灑。他面帶笑容,目光堅定,讓秦思狂領悟到面前的人絕不是戲弄自己。玉公子暗自歎氣,既有驚詫,又有“不出所料”的無奈。
岑樂笑道:“原來你真不知啊!”
秦思狂“腰下”的的确确有顆痣,白曲畫中之人正是他。
“白曲的本意也許是跟你開個玩笑,也許是要氣一氣溫詢詢,不管怎麼說他的目的達到了。”
一眨眼,地上的兩道影子重合了,相疊在一起密不可分。
随着一隻手按在秦思狂後腰上,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萦繞:“就在此處。”
他不禁扭頭想躲開身後人的氣息,怎料岑樂另一隻手按在他脖子上,如此就将他整個人扣在了懷裡。秦思狂咬緊了牙關——天色已晚,但畢竟是在街上,還是客棧門口,萬一發出不文雅之聲……
他看不見岑樂的神情,無從判斷對方是與他嬉戲調情還是要來真的。恍惚間,他記起當日在蘇州,自己為了不讓岑樂察覺甯雁之就在附近,将人按在門闆上調戲。真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月黑風高,兩位好興緻!”
清脆婉轉如夜莺啼啭一般的聲音憑空響起,岑秦二人具是一驚,這個聲音無比熟悉。來人輕功不俗,他們居然都沒有覺察。
兩人齊齊回頭,客棧屋頂上坐着一個少女,正朝他倆微笑。
岑樂已然放開了秦思狂,昂首挺立,還是那副正經沉穩的模樣。
秦思狂悄悄白了他一眼,目光回到屋頂上,朗聲道:“數月未見了呢,翎兒姑娘,你遠道而來有何指教?”
伴随一串悅耳的笑聲,翎兒一躍而下,欠身行禮:“奴婢豈敢指教公子,不過是奉姐姐之命前來。”
“她找我何事?”
“姐姐知道公子出遠門,特意遣奴婢來随侍在側。”
秦思狂上下打量少女,風塵仆仆的樣子應是趕了許久的路。他和翎兒沒有交情唯有過節,說随侍是開玩笑,添堵還差不多。
“雖是三更半夜,但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這麼着急來找我,揚州到底出了什麼事?”
翎兒瞥了眼岑樂,想了想後大約覺得不用避嫌,于是開門見山道:“姐姐聽說近日有位侍奉田瀾的娈童名叫顔行,大發雷霆。她差奴婢來瞧瞧,是誰辱沒了顔家門楣。”
說着說着,翎兒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即使是在夜晚,她也能清楚地看見秦思狂整張臉都黑了。該說不說,他此刻的神情與顔芷晴極其相似。一旁的岑樂迅速轉過了身,但翎兒仍舊眼尖地發現他笑了。二人的反應在她意料之外,看來此顔行非彼顔行。
“哪天的事?”
短短四個字是從秦思狂牙縫裡蹦出來的,靜谧的夜裡幾乎能聽到他牙齒咬得咯咯響。
“初十。奴婢馬不停蹄趕來,千裡馬都累死了好幾匹呢!”
初十傳到顔芷晴耳朵裡的事,那定是初八、初九發生的,算來還能是誰幹的好事?
岑樂努力憋着笑,昂首仰望夜空——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啊!
正感慨着,他忽然想起件事。
“翎兒姑娘來得巧,在下想問你借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