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衷感謝所有為類人智慧生命提供過幫助的天然人類。”北冥極其誠懇地說道,“沒有如您此般善良而富有同情心之人的幫助,我們恐怕永遠都無法作為合法之人,獲得與天然人類的平等。”
姜祎成有些驚訝,她還從來沒遇到過一位“非天然人類”。
按照《太陽系聯合憲法》,人類文明能夠接納具有類人或近類人智商水平的個體,并将其同化為人類,同時賦予其與普通人類等同的公民權。
然而平時人們聽得最多的,大概是那幾個強人工智能被意外制造出來,而後獲得公民權成為人類的案例。同時也伴随着他們“創造者”的入刑——任何試圖把“非人”強行該造成“人”的行為都是違法的,并且也嚴重危害了社會倫理。要知道強人工智能可不是必然發展出自我意識的①,而沒有自我意識的東西,也就不具備産生“道德”此種意識形态的基礎。
因此在AI研究中倘若意外産生強人工智能,則會是相當危險的情況,有可能發展成人類無法理解的東西。當然,地府超級計算機群和其中意識體公民的存在,本身就能夠對此種情況進行防禦,所以這種情況倒也不必過于擔憂。
“我從來還沒有……認識過非天然人類。”姜祎成看了一眼白沅,後者的表情顯示了他的确也并不知道這位養殖場老闆的特殊身世,“非常抱歉……這對于我們這些平平無奇的普通人來說,确實是有點兒少見。”
“您怎麼能說是‘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呢?”北冥微笑着說道,“每個人類都是特殊的。當然,在我還不是人類的時候,我們的族群也相信每個個體都是特殊的。”
這麼一聽,感覺這位北冥說話的确不太像天生的人類——他說話的方式和用詞都有點兒過于書面化了。但同時也不像是強人工智能——既然用到了“族群”這個詞,就意味着他在還并非人類的時候曾經有同伴,而計算機裡産生的強人工智能顯然是不太可能有同類同伴的。
“呃……我能否知道,”姜祎成忍不住問道,“您是哪種……非天然人類?”
“我曾屬于一支日常在日本海遊蕩的逆戟鲸②部落,在族群中成長并生活了六十餘年。”北冥溫和而友善地回答道,“在我進入意識儲存超級計算機群之前,我曾是部落其中一個家族的首領。”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然而姜祎成卻又感到奇怪:“我聽說逆戟鲸的首領大多是——”她憑直覺想說“雌性”,但意識到這樣不禮貌,臨時改口道,“呃,女性?”
這回輪到北冥被噎住了。他微微睜大眼睛看向姜祎成,适度表示了自己的不理解。
姜祎成這才意識到,人家都從逆戟鲸轉變成人了,這是質的跨越。而相比之下,從雌性/女性變成雄性/男性,簡直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非常抱歉,我沒有意識到……”姜祎成有些羞赧地說道。
“沒有關系,作為天然人類,您對于這件事情并不了解實屬正常。”北冥溫和友善地說道,“我本人也并不期望周圍鄰居們都知曉我們的身世和生活,我們與其他絕大多數天然人類都并無區别。”
那真是怪不得,養殖場老闆曾經是逆戟鲸這麼大的事兒,連住在這附近的網紅白沅都不知道。不過他既然曾是逆戟鲸,開這個深海水産養殖場,附帶便民深海餐廳,倒是很有點兒符合人設的意思。
話說他這個人設可比白沅立得穩多了,也不知道如果當初白沅來到這兒的時候發現了這位養殖場老闆的身份,會不會也給他弄個直播頻道出來——哪怕是直播吃海鮮,估計都會有人想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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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目前認為“自我意識”與神經中樞的複雜程度可能并沒有什麼關系。例如作為自我意識判斷較為常用的“鏡子測試”——即動物能否識别鏡中的自己——結果顯示,如貓、狗這樣普遍認為較為聰明的動物并不能通過該測試,相反很多螞蟻的物種(Myrmica sabuleti、Myrmica rubra、Myrmica ruginodis)能夠通過鏡子測試。
另外,關于“以鏡子/光學的形式對一些嗅覺為主的動物進行測試不公平”這一說法,很可能也是沒有道理的。有研究者使用尿液對狗重複了類似鏡子測試,結果并沒有改變。
②逆戟鲸:即虎鲸,Orcinus orca,鲸目海豚科動物,同時也是該科下屬體型最大的物種;“逆戟”來源于其直立的背鳍形狀如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