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現在不就在吃肉麼,人家吃海豚好像也沒什麼吧?”姜祎成委婉地提醒了白沅一句。
“那……不一樣吧……”白沅試圖修飾一下自己對于對方“殘忍”行為的質疑,“海豚也是具有自我意識的動物,而且它們的智力非常高……”
然而北冥卻微笑着說道:“海豚的确是聰明的物種,捕捉它們也需要花費一定的功夫。”
“曾有許多天然人類朋友對我們說,海豚是非常可愛的動物。”他繼續說道,語氣十分平和,“不過例如寬吻海豚的許多行為确實與‘文明’的标準相去甚遠,它們經常試圖與各種物體進行交啊配行為,并且曾制造出多個跨種雜交的後代。或許這就是‘距離産生美’,在陸地上的天然人類眼中海豚很可愛,但對于我們而言卻并非如此。”
這……也有道理。白沅轉頭看了姜祎成一眼,不得不接受了這個設定。
“我們的族群中流傳着古代的故事,在故事中曾經天然人類也是經常捕殺海豚的。”北冥又說道,“當然,我也聽說過有合作捕殺軟骨魚的案例,不過軟骨魚本身并不好吃。而我是在同化為人類之後,才聽天然人類的朋友們提及南極的逆戟鲸族群還有捕殺企鵝的習慣。由此可見,即使我們的味覺并不靈敏,仍然存在對于食物的一定偏好。”
他停頓了一秒,又補充道:“我個人認為企鵝很可愛,而且企鵝遵循單配制的生活方式,這是與文明社會的标準更為接近的。因此我從沒有,也絕不會吃企鵝。”
這其實很有意思,白沅身為所謂的“天然人類”,而更看重物種的智力水平,因此對于具有自我意識的海豚非常憐憫。但是智力與人類相近,或許隻是一個方面,人的審美也是多種多樣的。既然是把那些物種當作更低層級的“野獸”而非法律意義上的人類,按照不同的審美側重進行排序,或許也都符合邏輯。
“啊……企鵝确實挺可愛的。”白沅有些尴尬地說道,“其實我一直都挺喜歡鲸類,尤其是……能夠驅逐大型食肉鲨魚,對于出海的人類也是一種保護。”
“鲨魚其實并不危險,而且它們相對也容易捕捉。”北冥端正地坐在他們對面,認真地回應道,“隻是鲨魚的皮肉口感較硬,即使是喜好捕食鲨魚的部落,通常也隻會食用其肝髒——其實我的養殖場也能夠提供體外養殖的肝髒,隻不過是鵝而非鲨魚的肝髒。”
随着組織體外培養的技術發展,人們也用組織培養的方式取代了一些較為殘忍的飼養動物方式④,來獲得具有特殊口感的食材。
真要說起來,以現在的技術,在體外環境組織培養鲨魚肝髒也是可行的。甚至在北冥的這個深海養殖場就可以完成,僅僅需要把鵝肝培育的那套東西稍作改動,各種溶液都換成鲨魚肝髒組織液的配方而已。隻是大概并不會有多少人願意吃那種玩意兒。
鲨魚的肝髒含有過于大量的油脂,又帶有海鮮的腥味兒。曾經人們可以從中提取魚肝油,但現在随着基因工程⑤技術的發展,人們直接培養工程菌生産不飽和脂肪酸和維生素,都比從天然肝髒中提取要便宜多了,因此也就沒有必要多那一步培育肝髒的事情。
其實人類完全可以利用現有技術,使用完全由工程菌生産或者化學合成的食物。但印刻在本能中的偏好決定了,對于人類這一味覺相當豐富的動物而言,食物并不隻是獲取能量的方式,而更多地承載了相應的文化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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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與偶蹄目的陸生近親相比,鲸目動物大部分的味覺和嗅覺都發生了退化。對基因組測序的研究結果表明,鲸類已經失去了大部分TAS1R和TAS2R家族基因的功能,因此并沒有甜味和苦味的味覺。
②甚至智人也曾滅絕了尼安德特人,這是同屬的殘殺和捕食。此外,人類的食人行為直到20世紀還存在,例如發現庫魯病的巴布亞新幾内亞某部落,就是因為食用已故親人髒器導緻了朊病毒的傳播。
③軟骨魚類的氮排洩依靠皮膚排除尿素,因此其肌肉和循環系統中尿素含量頗高,導緻肉的口感和味道均較差。再加上鲨魚表皮過于堅韌,容易損耗齒鲸的牙,因此逆戟鲸捕殺大型鲨魚一般隻吃肝髒。(補充更新:也有案例表明逆戟鲸會食用鲨魚的尾部;逆戟鲸的狩獵習慣是家族傳承的,是否食用軟骨魚的肉可能因不同家族而異)
④為了使飼養鵝的肝髒長得更大,養殖場會強行給鵝灌入飼料,使鵝患上脂肪肝。這被認為是較為殘忍的飼養方式。
⑤基因工程技術即廣義上的轉基因技術,其實倘若在宣傳時使用“基因工程”這個詞,該技術的應用阻力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