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碼頭和尼龍網大約兩公裡的地方,我發現夕月正在深水區駕駛帆船……”北冥的講述中突然又出現了一次停頓,這讓另外兩位天然人類意識到他這是講到的關鍵的地方,“我當時在想,如果那些小家夥不聽我的話,那我還可以去找夕月玩。因此我想給夕月開一個玩笑……我潛入水中,在水面之下我能‘聽③’得更為清楚,夕月的帆船就在那裡……”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但是姜祎成仍然能聽得清楚。北冥最終說道:“我以潛水的姿态從下面向她遊過去,而後想要出其不意頂一下她的帆船……我隻是想開一個玩笑,但是帆船翻過去了,我看到……夕月‘飛’了出去,墜落在幾米之外的水面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輕柔地說道:“我把她馱到了海岸,同時向我的部落求救。部落的同伴們向碼頭的工作人員發出了警報,同時也有的同伴連入意識儲存計算機呼叫了救護車。然而這并不足以彌補我的過失……”
“所以夕月怎麼樣了?”姜祎成連忙問道。
“高位截癱。”北冥擡起頭輕聲回答道,他看向姜祎成的時候眼眶都微微泛紅了,畢竟差點兒因為一個玩笑就害死自己的朋友,這對于任何一個智慧生命而言都有些過于沉重了,“好在由于這是我的全責,她得以立刻更換一副新的人類身軀,而不至于被囚禁于癱瘓的□□中直到意識歸于‘地府’。”
“因此我被意識轉移到了意識儲存計算機中,在虛拟世界接受地球文明公民的行為規範教育——那個時候還沒有‘法律人類’的概念,天然人類和非天然人類都被稱作‘地球文明公民’。”在說完最關鍵的部分之後,北冥的語氣才漸漸歸于平靜。
“因為這起事件,高等生命研究所的科研人員們認為不能再允許與生理人類體型差異過大的逆戟鲸公民,與生理人類進行随意的近距離接觸。但出于人道主義的考慮,地球文明公民不應當進行種族隔離,由此決定了我們都将會被同化成為生理人類。”
姜祎成并沒有怎麼聽說過這個事件,想來也是官方并不希望人們過多地關注逆戟鲸公民被同化成生理人類的事情。畢竟這有可能會給這些特殊的“非天然”公民們造成困擾,而且從逆戟鲸的數量來看,幾萬頭逆戟鲸即使同批次轉化成人類,也不會對人類社會的文化結構造成什麼肉眼可見的影響。
“由于我的行為造成了夕月的重傷一級④,按照法律應當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北冥坐在她的對面,重新低下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但是夕月向他們求情,希望看在我并非天然人類的事實上,免除我的刑罰,僅保留行為規範教育。其實他們已經答應她了,但是我仍然堅持在轉化為生理人類後在監獄呆了一年。夕月在她還是海洋生物學家時經常強調,即使我們是非天然人類,也應當與天然人類是在法律上是平等的。而為了維護這一平等,顯然也需要承擔自己行為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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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OTS:即“orca(逆戟鲸的拉丁種名) to sapiens(智人的拉丁種名)”,逆戟鲸轉人類,但是出于人道主義原則,反向則不可轉變。(此簡稱的設定模仿跨性别簡稱)
②關于在淺海停留:巴塔哥尼亞的逆戟鲸曾發明了一種“擱淺戰術”,通過沖上海岸襲擊捕捉海獅等動物的幼崽,在暫時擱淺後借助海浪返回深水區。
③逆戟鲸具有類聲納系統,可以通過回聲定位的方式感知周圍環境中的物體。
④過失緻人重傷,按照當前我國的法律一般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法律上的重傷、輕傷和輕微傷,與日常使用的概念略有差别,能達到“重傷”程度通常都可認為是殘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