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祭台前,郝龍陽把手中的阿顔往地上一摔,一雙鳳目瞪着皇甫餘,口氣十分不善。
“聽說她是你的手下?果真是一路貨色!一個個都鬼裡鬼氣!”
阿顔一脫離他的手,爬起來就要溜,可是郝龍陽就如同一堵會動的牆,将她的一切去路堵得死死的,最後終是心煩了,迎面給了她一拳,阿顔慘呼一聲,口鼻頓時竄出了鮮血。
“師叔,你不該出手打女子,更不該打臉。”顧子甯同情地看着阿顔。
“她分明是個妖物,你憐惜什麼?何況,你我乃修仙之人,當存無差别之心,對男女老幼一視同仁。”
阿顔擡起袖子抹着臉上的血,陰臉之眼哭得愈發凄慘,陽臉之眼愈發怒不可遏。
何歡兒道:“郝劍師,若論一視同仁,不該将人仙妖同等相待嗎?人修正成仙,修歪變妖,妖人也不見得就是天生壞種。即使生來惡種,那也是天生地養而成。天地萬物相生相克,于彼為善,于此為惡,善惡存于一體,為何不以平常心視之?”
“哈哈哈,姑娘高論,在下佩服。”皇甫餘笑道。
“胡攪蠻纏!妖魔者,擾亂天地正氣,為祟害人,修仙者必得而誅之,方為正道。自古正邪不兩立,豈能混為一談!”
何歡兒呵呵一笑。“郝劍師,你眼前這位姑娘,集黑白正邪于一身,你打算殺了她?還是放過她?”
郝龍陽思忖片刻,退到了顧子期身後,道:“此事當由少主定奪。”
衆人的目光齊齊望向了顧子期一人。
顧子期淡漠而溫和地看着阿顔,問了一聲:“阿顔,你是否熟悉山穴内的路徑?”
阿顔剛點了兩下頭,陡然僵住了,一隻手抓上了半邊陰臉。“臭丫頭!休要放肆!未經本公主允準,你膽敢擅自做主?”
這飛揚跋扈的腔調,一聽便是霓裳公主的烏團。
顧子期全然不理會附舌發出的聲音,又問:“阿顔,你願不願意繼續為我帶路?”
阿顔還未來得及點頭,被一隻手掐住了下巴。陽眼的眼珠子滾到陰眼一側,厲聲喝止:“賤婢!再敢亂動一下,我将你拖出去杖斃!”
那隻陰眼透出幾分怯意,但眼底卻自有一股堅定,定定看向顧子期,無聲地說着:“我願意!”
啼笑童子笑趴在地上,指着阿顔道:“哈哈哈,阿顔,你的鬥雞眼……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
郝龍陽一臉驚詫。“子甯,你說的那些我本來還不信,原來竟是真的?看來,偷走李丫頭的果真不是她……不,是她……也不對……啧!真是個扯不清的妖女!”
“侯爺,阿顔這個樣子,你能否想個法子?你那面玉鏡可有帶在身上?”何歡兒問。
“在下已是黔驢技窮了。本來,在下命童子看住她,并将玉鏡交給了童子,誰想到霓裳清醒後,竟命中郎将把玉鏡砸了個粉碎,而後與中郎将逃出了村子。”皇甫餘不住地搖頭,“這障子裡魔氣越來越重,阿顔的異變愈演愈烈,隻怕阿顔終将不敵霓裳的烏團……”
阿顔的身子繃得如一張拉滿弦的弓,右手捏着下巴,而左手拼命地想把右手掰開。兩手相争,僵持不下。
顧子甯道:“必須盡快除掉千面□□,這樣阿顔姑娘還有救!少主,我們快進山穴吧!”
“樹林附近的洞口已被封住,從何處進入山穴?”
“祭壇下面不遠,還有一個入口。”
“小修士,那個洞口已經消失了。”
“什麼?這……怎麼可能?”
“這座山穴變幻莫測,仿佛一個活物,洞口乍隐乍顯,山穴内道路縱橫錯亂,如同迷宮一般。幾日前,在下與童兒前來解救金州女子,尾随鬼奴從一處洞口進去,一轉眼洞口就消失了。幸好遇到阿顔,才逃了出來。”
何歡兒仰望着遮掩在雲霧中的岩壁,愈發覺得神秘而詭異。
顧子甯有些喪氣,道:“隻好去把上面的洞口挖開了,就是要費不少功夫。”
“小修士,那個洞口能出不能入。”
“為何?”
“凡是由那個洞口進入山穴的人,從無一人生還。”
“這……又是為何?”
“這白雲峰,本是一處古老的法陣,至少已有千年之久。這座祭壇,也是法陣的一環。以在下的資質修為,參不透這法陣的奧秘,因而一向敬而遠之。在下對千面□□一味避讓,原因之一便是她以這座山穴作為巢穴。”
“如此說來,那個洞口想必是法陣的死門。正因是死門,所以才不加遮掩。”郝龍陽鳳目一凜,“這布陣之人如此陰毒,絕非善類!”
“莫非那女魔參悟了千年法陣的玄妙?”顧子甯蹙起了英眉,“不久之前,我曾與她交過手,她招數淩厲狠辣,法力卻不算十分高強,沒想到她居然有這般的智慧與修為……”
“那是因為她的器身大限将至,難以使出全力。在下聽聞,一百年前妖君之亂時,她可是出盡了風頭,當時妙言宗幾乎被她屠戮殆盡,多虧貴仙門的顧忘川及時趕到,才免于滅門。”
郝龍陽露出了不平之色。“妙言宗一群無能之輩,欠了我神劍門天大的恩情,不思回報也就算了,居然還……”
“師叔,經年舊事,不必提了。”
郝龍陽躬身失禮道:“少主,是我失言了。妙言宗……也是有重情重義之人的。”
顧子期輕輕搖了搖頭,停了一瞬,又道:“這法陣依山借勢,出于天然,的确是妙手,不過,啟用龐大的法陣需要滔天法力。千面□□正當換器之際,是如何做到的?”
“那個乘幻鳥的白衣人法力驚人,他定是女魔的幫兇!”顧子甯道。
“……”顧子期沉吟不語。
郝龍陽大手一揮,道:“猜有何用?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要進山穴還不容易,本劍師這就掏個洞出來!”
“師叔,不可莽撞!萬一撞破法陣,激怒了女魔,李家小姐怕是不保。”
“這可怎麼辦!”顧子甯急得直跺腳,“我們得盡快救出李小姐,要是晚了,她就成為女魔之器了!要是阿顔姑娘能帶路,那是最好了……”
此時,阿顔的身子不停扭動,好像一條人形的蛆蟲。阿顔的光嬰怯懦而堅決,霓裳的烏團毒辣又執着,兩隻半魂在一具身體裡針鋒相對,卻決不出勝負。
何歡兒笑道:“我倒有個辦法,說不定能助阿顔奪回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