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瑤回到院子裡,雲煙一臉愁雲地坐在回廊上發呆。
她一貫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李清瑤很少見到她這樣。
看見李清瑤過來,雲煙勉強打起精神站起來,換上笑臉,“姑娘回來了,我們夫人剛叫人傳話說,讓姑娘這兩日在街市上瞧着有沒有什麼要添置的東西,過兩日同她一起上香積寺小住,為幫主祈福。”
“父親那兒有消息了?”李清瑤問道。
“就是因為沒有,才擔心呢,連大夫人這樣的玉佛都驚動了,今兒個一早套了馬車去了青龍幫和青虎幫,拜會了那兩幫的女眷,聽說三家都沒什麼消息,因此三家女眷準備上香積寺祈福。”
三家都沒有什麼消息……李清瑤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風聲漸起,李清瑤眼睜睜看着頭頂變了天,她讓雲煙找塊油布把院子角落裡做好的胚樣蓋上。
“姑娘為什麼不把它搬到雜屋裡去,也叫兩個小厮看守着。就今日上午,都有好幾個人在我們院外晃悠了,我覺得他們不安好心。”
“有人來了?”李清瑤饒有興趣地問道,“可認得是哪裡的人?”
“認不出。”雲煙嘟囔道:“我們夫人和大夫人家仆就那麼多,這些年來也沒什麼增補,唯有辛夫人那裡事多,怎麼都是伺候不夠的,内院中隻要是認不出的,就是她的人。”
“來了幾個?”
“兩三個吧。”顧旻聽見聲音從屋内走了出來,無奈道:“可惜我那個時候還在回廊下,瞧見我個個都跑了,害得我隻能窩進屋子裡,等我進屋了,他們反倒不來了。這一日的陽光,你可要賠我。”
“賠你,賠你,等哪日太陽好了,把你放到院子裡前後翻面地曬,曬成香脆的烤魚片。”李清瑤現下和顧旻熟了,玩笑話,張口就來。
“說起烤魚片,我記得通州城裡有一個海貨老字号,烤魚片做得極好,有一種另辟蹊徑,用竹筒烘烤過,有一種自然的竹香。”
“你要?”李清瑤斜睨了他一眼,開玩笑道:“我直接向大夫人竹林裡讨一些竹子,移栽到我們院子中,你曬太陽的時候,竹子也曬太陽,說不準也能曬點竹子味進去。”
“看來事情談成了,今日心情好,連玩笑話也說得俏皮。”顧旻跟着李清瑤走進堂屋,雲煙已經給院子角落裡的胚樣蓋好油布,燒了一壺姜茶上來,驅一驅夜間的寒涼。
“戚老大那裡已經打通了,他同意幫我保存石灰。”李清瑤說道。
“他就隻答應了這麼一點?”顧旻搖搖頭,“這可不算是談好了。”
“徐徐圖之,他這個人心眼實,但警惕心高,哪有一次性提要求的,那人還不被吓跑了?”李清瑤從一旁的書案上抽出一張紙,刷刷刷寫了一通,交給顧旻。
“可惜我這兩日要跟着他們一起去香積寺,可能沒空去盯着這裡,你看準時機把這個交給戚老大。”李清瑤說道。
紙沒有折疊,顧旻也沒看,順手接過來就疊起來,放到一邊,似笑非笑地問她,“你就這麼交給了我?”
他不看,也知道上頭就是調制石灰的方子。
“你現在這個身子,能往哪裡跑去?”李清瑤彎起眼睛笑着,狡黠得像隻狐狸。
她說的确實不錯,如今正值河道開春的時候,隻要一開,河流上的漕船似血管中的血液一般奔湧到大珰的每一個角落,隻要有河流的地方,就有漕幫的立足之地,顧旻怎麼跑都跑不掉的。
“那你就這麼交給了他?”顧旻又問。
這個他,無疑是指戚老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漕幫是他吃飯的家夥,他不會砸了自己的飯碗的。”李清瑤說道,“而且他也是一個有些懷才不遇的,我答應他,事成之後,我會引薦他進幫。”
“他如果投靠陳長治,你怎麼辦,這麼一張方子,足以讓陳長治引薦他進幫,你不是他的最優選。”顧旻分析道。
“他不會的。”李清瑤說,“我查過他身邊的那個孩子,小八是他最好的兄弟留下的孩子,而他的兄弟之死,或多或少和二堂主那裡有些關系。”
李清瑤雖然不能完全查清楚,但是也知道,戚老大和陳長治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關系,據說二堂主是不想要留他這樣的人在身邊的,可是陳長治還是保下了他,但是戚老大兄弟當年之死,又是陳長治和二堂主一力促成的,其中因果關系,實在事錯綜複雜。
李清瑤目前也不想深究,她隻要知道戚老大并不會将全然的信任交付給二堂主那頭就行,對于戚老大來說,信他們,還不如信李清瑤這麼一個陌生人。
“你心中有準頭就行,你上山後,還需要我在這裡注意什麼?”顧旻已經非常坦然地接受自己就是李清瑤另一雙眼睛的事實,非常貼心地給自己找事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