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柄畫着山水景緻的泥金玉竹骨扇。
“阿煦舍得為我買這枚二百兩的紅玉扳指,”江延舟低頭摩挲指尖那枚跳動的火焰,“卻沒舍得為自己買這副扇子......我要是知道自己會這麼喜歡你,我一定在一開始,就好好地,認真的對你,不至于現在才曉得你為我做的那些事。”
江延舟似乎有些哽咽。
元煦有些茫然的接過扇子,他想起那日他去鐘靈街,想起因窗隙裡的一抹陽光照在那枚扳指上的樣子,他想到自己因這一抹跳動的紅色,再難掩自己的愛意。
他想起自己親自把這枚扳指送到江延舟手上時,自己那份忐忑的高興。
他竟早忘了,自己當初原是想要這麼一柄扇子的。
“可一切,都太晚了。”
“是太晚了,所以,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元煦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松動,他把扇子輕輕合上,“既然你四哥肯跟你說我的行蹤,想必你也該知道,我這次回大樑是做什麼吧。”
“我知道,我願意跟你一起。”
元煦苦笑一聲:“你不必說這種話,咱們已經......不可能了,而且如今,可能連我都不能輕易出關了。”
提到此,元煦又覺一陣胸悶,想咳嗽,卻生生忍住了。
“是因為趙翀嗎?”江延舟也早知他那位表弟來了漠風鎮,回憶着剛剛看到客棧的布防,微微皺了皺眉,“皇上不是賜了你暢行無阻的玉牌嗎,他敢攔你?”
“他拿我之前誤入密庫的事情要挾,要請旨盤查,我猜,他大約是知道我回大樑要做什麼,之所以要這麼扣住我,就是要把我拖延在此地,而且極有可能,他們要通過魏鼎臣跟大樑的探子聯絡,拿我做交易。”
“交易?”江延舟畢竟是皇親貴胄,這裡邊的事略一思索也大約能梳理清楚。
趙翀若是為了一己之私,故意刁難元煦出口氣,也就算了。
怕就怕,若趙翀跟司家商議好,以戰事為代價,各自借亂奪權,那就是天大的麻煩!
“我看趙翀是瘋了,我現在就去找他,等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看他還敢攔着你!!”
“你别沖動,你雖得皇帝寵幸,但他畢竟是皇子,你若真對他動手,于公于私都說不過去,反而會激起流言,說你仗着跟太子關系好,不把其他皇子放在眼裡,甚至還會有人說是太子授意,會說他如今還隻是太子就迫不及待對兄弟動手......皇上最忌諱手足相殘的事,你不要招這樣的麻煩!”
“那,”江延舟有些煩躁的抓了下頭發,“我現在八百裡加急,去請一道旨,不讓趙翀攔着你!”
“密信我會差人送,不過一來一回,也要大半個月的時間,恐怕我等不及。”
“那有什麼說的,若我得罪了趙翀,改日在皇上面前請罪就是了,若他故意刁難你,即便皇上知道了,也不會縱容他,何況,若趙翀真的圖謀不軌,皇上更加不會輕饒他!”
“畢竟一切都沒證據,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走到這一步。”
“......阿煦,你可是有什麼主意了?”江延舟見他若有所思。
“或許我死了,就好辦了......”良久,元煦眼神裡閃出一道微光,低聲喃喃道。
——
“六殿下,西平侯世子也已經趕到了,人正在蘭陵公他們下榻的客棧。”
趙翀滿不在乎的把玩房中一個銅鼓擺件,“我那位表哥還真是癡情啊,這麼快就追來了,隻不過,人家馬上要就回大樑做自己的大皇子了,還會看得上他?”
“是,咱們的人剛剛來報,說那個肖則玉要趕世子離開,世子不肯,兩人馬上就要打起來了!”
“要打起來?”趙翀把銅鼓擺件丢到一邊,“呵呵,真是孽債!這漠風鎮無聊的很,走,咱們一塊去看戲!”
趙翀帶人一路往元煦他們下榻的客棧趕去,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邊吵鬧聲傳出。
“你算什麼東西!到現在還纏着我們大皇子不放,臉皮真夠厚的!”是肖則玉的聲音。
“我看你是嫉妒阿煦喜歡的是我,不是你!”
“我嫉妒你,我呸!你趕緊給我滾,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怎麼,你想動手?就憑你!動得到我一根手指頭,本世子就算你赢!”
“你别給臉不要臉!”
肖則玉怒目出擊,“砰!”一聲掀翻一張木桌,杯盤碗盞四散飛濺,江延舟也随即向前,兩個身影在狼藉間纏鬥。
肖則玉拳風淩冽直逼江延舟正臉,江延舟也半點不含糊,靈如狡兔,避開拳風,旋即飛起一腳直踢肖則玉腰腹。
趙翀進到客棧時,大堂的客人早四散逃走,掌櫃的和夥計正躲在櫃台後看着滿屋狼藉叫苦不疊。
“夠了!住手!”元煦從二樓下來大聲制止,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奈何兩人打紅了眼,哪裡聽得見别的聲音。
空集中彌漫着緊張的氛圍,桌椅橫飛,架子上酒壇紛紛滾落,濃郁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
元煦勸了半晌,見兩人都不聽他的,先示意孫拾安拿銀票給掌櫃補償,自己則來到大堂試圖制止。
他出現的太突然,兩人揮舞的凳子早收不住力,竟轟然一聲全砸在他的身上。
江延舟和肖則玉這才如夢初醒,動作戛然而止,臉上均露出萬分震驚與懊悔。
“阿煦,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延舟飛身把人摟在懷裡,元煦已疼的臉色發白,嘴裡說不出完整的話,隻從喉嚨裡虛弱的發出一個音節,就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