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派外圍,靠近翠滄青岩門處戰況激烈,血腥味濃重到令人不得不屏住呼吸,陣術法訣靈光如影随形,轟隆爆破聲不絕于耳,損毀的古築早已分不清糊上的到底是哪方的修士血肉。
偏離戰地的觀瀾峰暫時沒有受到這場災禍波及,自上次修煉舊傷複發,白珩昏迷了足足有十天,五天前才悠悠醒轉。長久昏迷讓她全身脫力,扶起沉重暈乎的頭從閉關室地上起身,卻瞥見身上一片肮髒。
上身領口處一大塊棕綠色水漬,發散出苦澀藥香,像是不知名藥汁泡濕後幹涸形成。黑色拖痕在衣袍上到處都有,十日積攢的落塵蒙于拖痕之上。白珩嫌惡地擰了下眉頭,剛想施個淨塵訣,卻驚異地發現身上的衣袍并沒有像以前那樣變幹淨。
她的靈力去哪兒了!
混沌的頭腦瞬間清醒,她第一時間就去探查身體,越探查越心驚,以往飽滿靈力充裕的靈脈變得空虛綿軟,像長時間被高溫炙烤的花草一樣萎靡,丹田與靈脈的交接口竟齊齊收縮,阻斷了丹田靈力循環全身的通路。
丹田被封了個徹底,有人趁她昏迷動了手腳!
丹田被封住期間,絕無可能使用原有修為,與普通肉身強健些的凡人無異。作為名副其實的修煉狂,白珩向來視修為如命,即使舊傷期間也不忘挂念修煉。一覺醒來多年修為沒了個徹底,這叫她如何能不惶恐驚慌?
大師兄失蹤本就惹得全派上下人心不定,若是她修為不存的消息傳出去,恐怕會進一步削弱弟子們對門派的信任感。門派門派,就是個凝聚志同道合人心,集合人力的地方,人心散了,門派也就沒有什麼威懾力可言。
所以不能讓任何人發現這件事情。
閉關室空間不大,擺設都是她熟悉的,因此布局有一點點不同都能很快察覺。很快,中央打坐蒲團側方的書案上的一叢七星三葉草吸引了白珩的注意。
這十七株七星三葉草是她的沒錯,但存放靈植的地方應該是在二樓醫道室才對,怎地會無緣無故出現在一樓閉關室?
沒有修為傍身,白珩隻得像個凡人一樣腳步虛浮地親自過去查看這被人動過的可疑之處,撥開靈植,一張寫滿黑字的紙張掉了出來。
撿起卷着落在地上的白紙,端正清雅的楷體映入眼簾。
寫在最上方的是一張藥方,并附帶炮制過程。白珩雖然不像父親一樣具有醫修天分,卻也在修行之餘泡在醫道室裡研讀過父親收藏的醫修藏本,一眼便看出這方子的效用。
七星三葉草為主藥,清脈靈露為輔湯,與她現在靈脈疲軟,丹田封鎖的症狀一一對應。想必留下藥方的人就是給她下藥導緻她暫時失去修為的主導者。
白珩氣憤得不能自已,捏在手裡的桌案角被她生生按碎,鳳目圓睜,平日沉穩威嚴的鵝蛋面孔漲紅,紙張在她手中抖動,竭力克制住手上力道才沒将這脆弱物件捏成細粉。
接着往下看,主筆人坦然承認了将她丹田封住的事實,并解釋了為何這麼做的原因。
信件:你是不是時常覺得下腹隐痛,減緩修煉才有所緩解?并且在幾年前受過外傷?這次舊傷發作并非偶然,實乃主靈脈舊傷承受不住連年靈流沖擊,及至我發現時已至将将漲破境地,封鎖丹田清除靈脈靈力實屬為保性命的無奈之舉,望汝切勿妄動靈力,輕易解開丹田,必要時按藥方加強藥效,主靈脈一旦破碎恐有性命之憂,倘若我修行有成,定會回來重塑靈脈,還汝修為。
顧笙留。
主筆之人所言并不是空穴來風,且描述的準确程度讓她有些意外,她的的确确在五年前的仙門大比上胸腹受了傷,五年期間在她修煉時常有發作,尤其是靈脈靈力強盛時發作愈加頻繁,隻是她多次探查都沒找出原因,隻當是個小毛病。
雖說信件裡說的話邏輯合理,白珩卻半信半疑。
她多年研修醫修藏本,卻沒有一次能察覺到靈脈不對勁,顧笙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如何是能在短短時間内瞧出症狀所在,并有分有寸地配制對應藥方,把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
懷疑歸懷疑,顧笙留下的信件言語真誠,讓人不由得熄火,她也暫時放棄了拿靈植試圖解開丹田,恢複修為的想法。
修士身體少了靈力養護,十日下來也有些虛弱,白珩收起信件,踏上築心閣二樓想要取些能夠滋養凡軀的低等靈植配成補氣湯,補足身體缺少的氣力,卻一打眼就看見了醫道室裡淩亂不堪的場面。
平日細心打理長勢旺盛的靈植擺得亂七八糟,木架上珍藏的靈露也少了幾罐。更嚴重的是父親留下來的紫澐藥鼎也不知所蹤。
想來是顧笙找七星三葉草時順走的,這些靈植是父親留下的,白儉行精于醫修一道,曾去許多地方找尋靈植種苗,采集靈露,這紫澐藥鼎和醫修典籍也是在一位上古醫修遺留下的秘境中獲得。
父親去世後,這些醫修用具便轉交給她保存,盡管她隻随了娘親的金屬性靈根,不像父親具有醫修的靈體潛質,但也不忍心讓父親一生心血熱愛蒙塵,遂辟出一間醫道室,空餘時間用來照料靈植,觀看典籍。
靈植靈露丢了可以接受,白珩不是不懂報恩的自私小人,取走的芎苓參和垠血花漿不值一提,關鍵是那紫澐藥鼎是父親生前最為喜愛的器物,内部藏有的紫澐火不僅可以用來煉藥,還可以被火屬性武修拿來提升攻擊力。
是少有的可以醫武兩用,靈性頗高的藥火。
念及先前對顧笙的粗暴行徑,她倒沒有一門心思想去殺了他取回藥鼎,隻打定了主意休養結束後抓回逃跑的顧笙,逼其交還藥鼎和說出葉津南的下落,再送回凡界留他一命,以後天各一方再無瓜葛。
草草取了幾份補氣靈植,白珩心情不甚美好地回到閉關室服下靈植運化藥力。
靈植一下腹,澎湃藥力透入筋脈,乏力的肌肉頓時強健有力,還有些眩暈的頭腦清明舒爽,皮膚也變得水潤光滑。除卻沒辦法動用封存在丹田的修為外,竟短短幾日時間内恢複得與平日裡看不出差别,沒有一點曾舊傷複發瀕臨死亡的樣子。
四天後,白珩休養結束,精神飽滿,氣血充盈,恢複了以往的肉身體能。
盡管性命無虞,但修為被封并不有利于她,尤其在現在的碧霄派,斷斷不許無能之人身居高位,霸占親傳弟子名額。雖說碧霄弟子不似其他門派那般冷血無情,卻也有追名逐利之輩,若被普通弟子察覺實力不濟定會想盡辦法拉她下位。
内有同門弟子鬥争,外有三方修仙勢力緊逼,留在碧霄派很快會被人找出端倪,按目前局勢來看,或許自薦曆練離開靈都,去往魚龍混雜的凡人地界是保全自身最佳選擇。
決策定下,白珩去卧間取了一套幹淨衣袍換上,推開築心閣大門,準備去泉甯峰主殿向執教長老鐘文卿提出出派曆練的要求。
然而行到一半将近泉甯峰的時候,她卻感受到了異常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