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榭麗舍大街的葉落了,我拾了一片回到羅莎蒙德。踏進花園的那一刻我深表後悔,庭院裡已經攢滿了落葉。我輕輕将拾回的落葉丢進已經被堆成一叢叢的落葉,又将包随意丢到地上。行李箱被我推倒,砰的一生,回聲蕩滿了整個客廳,連玄關的西洋鐘鐘擺似乎都随之震了震。
父親不在。
初夏時,父親未經過我的同意,擅自将我扔到了普羅旺斯。簡直不可理喻!我承認普羅旺斯的夏天很美,有成片的和紫色絨布一般的薰衣草,有色彩跳脫的小鎮建築,有永不停歇的豔陽。可是那裡的薰衣草太濃,沖得我鼻子疼。那一個個酷暑的夜晚,我躺在中國綢的床單上,閉上眼,都是羅莎蒙德的濃豔玫瑰。父親會教她跳華爾茲嗎?在月光下腳步輕佻,在一曲終了時将她緩緩放倒?父親會為她下廚嗎?她有沒有嘗過加了雙倍糖的紅豆糕,有沒有給他系圍裙,有沒有把奶油抹到他鼻子上?父親會讓她睡我的床嗎?因為它真的很軟。父親會把我親手種的安娜托利亞玫瑰摘給她嗎?因為它是在太嬌豔了。可這裡沒有玫瑰,隻有紫色的薰衣草,要把我淹沒的連片花海。
身後出現落葉被踩碎的沙沙聲,父親回來了。我沒有理會他,想從他身邊經過,卻被他擎住了手臂。其實我并沒有真的不想理他,畢竟小女孩都是很好哄的,但是他後面的話讓我發毛:
“我能感覺到你不喜歡黛德琳夫人,所以我決定送你去冷靜一下。”他的聲音很深沉,像在古堡裡塵封多年後被緩緩拉動的大提琴。
“把我一個人丢到普羅旺斯天天看一百對恨不得像連體嬰一樣粘在薰衣草地裡熱吻的浪漫癌愛侶,這就是你說的冷靜?”初秋天氣漸涼,我卻感覺後背發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