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的回禮,”我颔首,示意他收下那束玫瑰。他先是坐下,先看了一會兒我,再去看花。“如果單單是用它回的話,恐怕是不夠的。”
我知道他不是笑我吝啬。得知我身體抱恙後,每一天他都給我送來一捧花瓣上仍帶着露水的玫瑰,從卡羅拉送到蝴蝶夫人,日日不重樣,也不問我喜不喜歡,也不寫上隻言片語,連包裝都沒有,莖上還帶着刺和泥。馥郁的玫瑰香氣交織着苦澀的藥味,被我慢慢吸進五髒六腑。今早,床頭花瓶裡的水都幹了,于是我撥通他的号碼,接通後一句話也沒說,挂掉了電話。
“你怎麼知道我明天會不會如法炮制,給你送上十天半個月?”我喝了口長黑咖啡,不知道是不是苦藥吃的太多,連一絲糖奶都沒有的“拉長意式濃縮”都沒了苦味。
“你把羅莎蒙德的庭院都拔幹淨了,也不夠的。”他看着我的眼睛,看得我心裡一陣發毛,于是換我看着花。“我送你的可不隻是花。”他又說。
他怎麼知道這捧路易十四是出門時在庭院角落的爬架上随手薅的,這樣顯得我很沒良心。“千裡送鵝毛。”我趕緊給自己找補。他肉眼可見的迷惑起來,我向他解釋,是禮物輕但是裡面包含着的情感很深厚的意思。他恍然大悟,又作出懊悔狀,“我應該早點知道的,這樣這句話就不會被你偷去了。”我有點無語凝噎。
關于我的病因、病情,他什麼也沒問。他隻是不停地和我講着,歌劇院這些日子演了什麼新戲,盧浮宮辦了什麼新展,巴黎大學哪個老師又有了哪些轶事。他滔滔不絕,好像為了我錄制下了整個冬日。
分開時他抱着那捧路易十四,暗紅色的花朵在他的胸前盛放。他說,我終于不隻是在陰雨天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