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華:
不知道我是否需要祝你新婚快樂?你是個利落的人,這封信寄到時,你可能已經結婚了。
我當然希望不用。不怕告訴你,收到你信的時候,我用盡全身力氣,才阻止自己把那封信撕掉,然後把那個男人趕走。那天晚上看完你的信後,我什麼都沒有做,隻是走到你母親的衣冠冢前面。在那,我從日出坐到日落,直到落葉和殘花都落滿了我的衣裳。
我在跟她道歉。為着那年沒有帶走她而促成的悲劇;為着惺惺作态對她故作情深的自我感動;為着答應她照顧好女兒,卻引她走入□□背德的深淵;更為着無可救藥的愛上她的女兒的背叛。
你說得沒錯,我的确膽小而虛僞。回到華國,我鄙視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不屑那些迂腐的讀書人。我唾棄壓抑人性的封建禮教,痛恨虛僞僵化的儒家規訓,現在想來,我又有什麼資格斥責。也許我真的未曾愛過你母親,若我愛如潮水,怎麼會留她在地獄呢。我不過是把她當成了我的道德牌坊,當成故國與往昔的一個符号。念華,我太矛盾了。我挂念今朝,把她當成故國家鄉和青蔥歲月的标識去追憶,懷念;我又丢下今朝,把她當成封建禮教和落後陳舊的映像去躲避,丢棄。我鐘意你,把你當成摩登新世界的代表去愛戀;我又推開你,把你當成未知與挑戰去逃避。我骨子裡的,民族血脈裡的守舊與固執不允許我承認對你的想法,懦弱與失語不允許我向你表達,可是你的熱情,勇敢,率真,自信每日都在侵蝕我的内心,于是我利用救國的機會逃走了。逃了這麼久。
這段日子我做了很多。我振興實業,把經商所得全部用于支持抗戰。我收集保護文物,力求維護我中華文脈。我興辦學校,力求培養救國之材。也正是在這段時間,我看見了華國民族的另一面。我看到有識之士救亡圖存的擔當;我看到抗戰領導者為國捐軀的勇毅;我看到全民族抗戰的自強不息;我看到思想解放運動的開化。我的内心仿佛也有什麼被喚醒了,于是便有了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