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野從小就活在狹窄逼仄的筒子樓,那裡的桂花樹常年照不到太陽,開花也不似公園裡的飄香,白牆春夏秋冬都長滿了斑駁發灰的青苔,青苔上蒙着一層疊一層的小廣告,補課,重金求子什麼類型的都有,況野偶爾等林茹女士時會倚在路燈旁看看熱鬧,隻是不能看太久,因為旁邊撿垃圾的大爺大媽會嫌他像個電線杆一樣杵在旁邊礙事。
天沒黑前,林茹會騎着三輪車帶他去夜市賣小吃,大抵他身上所有吃苦耐勞的精神都是從擺攤那裡練出來的,硬生生把他這個内向腼腆的性子給掰歪了,以至于他遇見陸羨以後,人生就朝着一發不可收拾的方向飛奔。
在光怪陸離的娛樂圈,他單憑着身上那股子不要臉皮的闖勁兒就給資本上了堂課,況野并不清楚自己的成功到底歸功于誰,所以每每陸羨他爸陸之餘拉着他感慨能簽下他這棵搖錢樹時,他們都會将這一切上升到“命好”。
當然,陸羨認為況野的命好不僅限于出名,況野的命好是全面開花的類型,什麼打牌,鬥地主,刮刮樂,但凡沾點運氣的遊戲,他況野就沒有失手過。
高三畢業那年,陸羨拉着況野出門看世界杯,印象中那場比賽關注度極低,陸之餘破天荒給了陸羨八百塊錢買中國隊輸,誰知況野第一次喝酒,下注的時候手抖眼花買錯了隊,結果那年中國隊第一次踢進世界杯。
陸羨他爸陸之餘知道以後,非要沖到況野家問問林茹拜的到底是哪路神仙,他想讓陸羨也跟着去磕幾個頭。
可就是況野這種胡牌能胡到手軟的人,今天下午竟然連一牌都未成過。
陸羨氣得心髒病快犯了,他要胡的牌全被況野卡死,打了一下午也才勉強胡過兩局,他人是越打越萎靡不振,“沒意思。”
吳微娜不比他好到哪去,狠狠白了況野一眼,“人沒意思,牌也沒意思。”
況野甩出張東風,老神在在地回了句,“牌沒意思可以理解,人沒意思是什麼意思?”
“說你長得不是她的菜呗。”陸羨充當起吳微娜的翻譯,幸災樂禍地笑起來,“真不是我吹,對外我還是比你搶手些,尤其是感情方面。”
“你就是在吹。”吳微娜這把又胡不成牌了,心情陡然不爽,“你全身上下也就嘴最硬了吧。”
陸羨:“……?”
我當然還有别的地方硬,但是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全場估計隻有祝星晚打麻将體驗感最好,她嘴角上揚的弧度跟焊在臉上似的想掉下來都難,“不過我聽别人說過,打麻将不能跟太帥的人打,不然很容易分神的。”
“這麼看來,你是假粉絲吧。”陸羨沒忍住開始挑事,誰叫狗況野把把卡他牌,“全場就你赢的最多,你的意思是況野對你來說不帥?”
況野冷淡的目光掃過來,他拿出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但嘴上依舊不饒人,“我看你還是沒輸夠。”
“大哥,他沒輸夠,我輸夠了。”吳微娜就差舉雙手雙腳投降了,“都給我輸餓了。”
“那是因為他一下午都沒坐我對面,我想分心都很難吧。”祝星晚摸出場上最後一張幺雞,她悠哉悠哉地推倒面前的牌,此時,她已經在況野的熏陶下學會了各種專業名詞,“枯枝壓,混一色,各位給錢吧——”
陸羨:“……”
吳微娜:“……”
“嗯,有道理。”況野看上去心情不錯,“待會我請你們去頂樓吃飯?”
吳微娜:“好啊!”
陸羨慣性地摸出手機轉賬,末了還不忘切到況野的聊天框問候一句。
路線:【你是被虐狂?輸錢還要請吃飯?】
他氣不過又發了一條。
路線:【況野,你倒貼!】
況野撈過來外套,怡然自得,随手回過去消息。
野:【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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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灣酒店物價偏貴,頂樓随便一道菜就是外面的三倍,況野下午一把沒赢,讓他請客她于心不忍,祝星晚提議:“今天晚上我來請客吧,餐廳隔壁還有個清吧,待會我們吃完要不要去坐坐?”
況野沒有掃她的興,“我有酒店的卡,不用要過期了。”
“雪灣還有卡啊?”說罷,吳微娜被清吧裡的帥哥吸引,話題一下跟着跑遠,“我靠,剛才那個男生好帥。”
吳微娜見祝星晚沒反應,更激動了,“就吧台右邊的那個,長得像日本的那個男明星,叫什麼來着……”
“菅田将晖?” 祝星晚壓根不想讨論什麼路人,她是真的餓了,轉頭不再堅持地對況野道:“那我晚上請你喝酒。”
況野目光同樣落在吧台,沒接她話茬,這麼黑,你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人像誰?
你這人挺吃鍋忘盆啊。
“哇,阿星咱們不愧是心有靈犀。”吳微娜拉着祝星晚往西餐廳大門口走,她們将況野遠遠甩在身後,吳微娜想到點什麼,聲音頓時充滿了惋惜,“不過菅田将晖長殘了,沒準這個男生也會這樣,好看的男人花期都好短,所以我們得……”
“得什麼?”
吳微娜理所當然,“早點享受啊。”
“啊?”祝星晚疑惑地回頭,況野在給陸羨打電話,她又看了眼況野的背影,“娜娜,我是隻認識菅田将晖這一個日本男明星,而且你找況野這種自律,濃顔,骨相帥哥就好了啊,花期挺長的。”
吳微娜:“……”
祝星晚快步到前台挑包廂,吳微娜煙瘾犯了,她回頭正看見陸羨抱着打包好的鴨貨走出電梯,出門前,祝星晚記起桌上那些沒來得及動的鴨子,死活要折回房間拿,趕巧陸羨的火機和煙盒沒帶,他就順路幫忙去讨,不過吳微娜還是頭一次在高級西餐廳啃鴨脖,尤其對面是三位有頭有臉的明星,那畫面想想就挺割裂的。
她招手,“陸羨,借個火。”
四個人沒一個抽煙的,搞得她現在煙瘾一犯,腦子裡就不自覺想到陸羨。
陸羨無奈,“大姐,你怎麼煙瘾比我還大?”
“别廢話。”吳微娜直接上手去摸陸羨的外套口袋,沒摸到,她轉頭又去掏他的屁股兜,少女尖銳的甲片撩過陸羨的大腿根部,陸羨吓得兩腿下意識夾緊,他今天穿的是灰色衛褲,她修長的指尖戳得老遠,意外戳到一個東西。
陸羨:“啊啊啊,你有病啊。”
吳微娜:“啊啊啊,我還說你有病呢。”
什麼手感這是!
況野歎口氣,剛想開口讓他們兩個安靜點,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道嬌俏的聲音,周茉渾身上下穿得純白無暇,她挽過耳邊的碎發小跑着過來,“師哥——”
“師哥也來頂樓吃飯啊?”
況野看見她更頭大了,眉頭輕輕一蹙“嗯”了聲。
“吳pd怎麼在這。”周茉看着吳微娜熟透的臉,以及她跟況野緊挨的胳膊,臉色不覺往下沉,“你們約好了一起吃飯?”
吳微娜氣勢十足:“關你什麼事。”
周茉歪頭對況野笑,不甚在意,“那我可以一起吃嗎?”
況野沒動,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你問陸羨,他的局,我沒辦法做主。”
而後陸羨無比哀怨地擡起頭,大哥,你說的是人話嗎?不是你的倒貼局嗎?什麼時候成我的局了?
況野别開眼,陸羨眼神實在罵得太髒,“我就不參與了,你們慢慢商量。”
好,你不仁别怪我不義。
陸羨不管不顧道:“一起吃吧,今天我來請客。”
說罷,吳微娜頭也不回沖進包廂,她怒火中燒灌下一大杯冰水,拉響警報,“周茉馬上來包間吃飯。”
“她追人都追到這裡來了?”祝星晚訝然,翻動菜單的手卻沒停,“我想吃這個北京烤鴨。”
“你跟鴨子杠上了?”吳微娜湊近晃她的胳膊,“況野這隻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你能不能别這麼心大?”
祝星晚一目三行浏覽着菜色,嘴上漫不經心開口,“其實我之前不小心看到周茉給況野發的消息了,那天的早飯就是周茉給況野做的。”
“你的意思是況野和周茉有一腿?”吳微娜将信将疑坐下,沒了先前的嚣張氣焰,“不可能吧,周茉給況野做早飯能多我一份?”
祝星晚不經意打趣:“現在知道愛情的偉大了吧?”
“就吃北京烤鴨吧。”她安慰自己,“我唯一的本命就在我眼前戀愛,戀愛對象還是我好朋友的死對頭,今天我要狠狠的大吃一頓。”
吳微娜熄火,“……我看你就是想大吃一頓吧”
祝星晚接受能力超強,“人家同門師兄妹,況野的大學同學,談戀愛也是正常現象,不然他能跟誰談,跟我談嗎?我和他才是真正的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