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晚歪頭,眼神輕點,“這是李導你的家務事,請便——”
祝星晚掏出手機給吳微娜打電話,想喊她進來幫把手,估計是吳微娜在門口聽到動靜了,這會兒已經安全感爆棚地破門而入,直到她看見周茉的時候才愣了愣,“什麼情況?周導你出來接私活了?”
“周茉是我拉來的,我想要她看看,孤單以後的女主到底什麼水平。”
程夕驕縱慣了,祝星晚那晚從程欣嘴裡聽到他這個妹妹的故事,今天一見他還真是絲毫沒有誇張,“作為女主總不能一點賽車不會吧,電視劇嘛,也不能什麼品行不好的阿貓阿狗都能來演,我也是好心來把把關。”
那頭李月和周茉拉都拉不住程夕的挑釁,“要不我們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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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星晚在更衣室換完衣服出來,腳上還穿着今天那雙帶跟的短靴,她選了一套和況野相同配色的黑白外套,沖着滿臉愁容的吳微娜轉一圈,“怎麼樣?女明星果然不同凡響吧。”
“你到底會不會賽車啊?”吳微娜抓住她,生怕她出事,祝越可是她綜藝的金主爸爸之一,并且還是個陰暗潮濕的隐形妹控,她可不想祝越沖過來殺了她,“雖然說對方很可惡,但咱們還是小命最要緊啊。”
“你說什麼喪氣話?你以為姐姐之前都是白玩的?”祝星晚不僅會賽車,還會摩托車,高中開始就什麼刺激玩什麼,“放心吧,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情。”
“程夕可不是吃素的,她和況野都能追個難舍難分。”陸羨摘掉頭盔,踱步而來,他身後跟着的況野身形高瘦,反倒冷靜自持地沒說話,看他的樣子像是有話要說,但忍着沒開口,最後視線良久停在她腳上那雙鞋子上未動。
陸羨調侃地戳了下況野,道:“臭小子,你真是紅顔禍水啊。”
“我覺得也是。”祝星晚無所畏懼的目光對上況野的欲言又止,聲音百轉千回,“恩将仇報的男禍水。”
況野剛伸手拉近祝星晚的肩膀,陸羨就眼疾手快地帶着吳微娜離開,少年手腳麻利地挪正腳邊的矮椅,将她按下坐好,“女賽車手總要穿一雙比賽該穿的鞋子吧。”
“哪來的?”祝星晚盯着他手裡的鞋子,37碼剛剛好,是雙黑色的高幫匡威,很配她今天的穿搭,她轉念想到附近的商場,語氣甜甜地試探,“為我開車去買的?偶像。”
“别動。”況野單膝半跪在她身前,雙手溫柔地将她兩隻腿扳正,她白嫩細膩的腳上塗着鮮紅紮眼的指甲油,五根腳趾在他手裡别扭地弓了弓,意外像一個練習腳位的舞者,“程夕是跟着起航的教練學的賽車,起航擁有非常專業的賽車技術,甚至能精确地算出哪一個點入彎才是最佳賽線,曲率越小速度越大,賽車速度更快,他們就會不停地練習這條最佳賽線。”
“但一名賽車手從不看局部最優解。” 他幫她穿好襪子,輕輕在她腳背上拍了下,仰着頭望她以一種虔誠的角度,“早去早回,赢了我請你吃飯,輸了你請我吃飯。”
“好。”
反正怎麼都要一起吃飯呗。
“就這麼想跟我吃飯?”祝星晚兩隻手撐着椅子,接受了自己面前教徒的朝拜,“偶像,赢了我請你去我家裡吃飯吧,我買了一瓶不錯的葡萄酒,那味道你一定沒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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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五亮紅燈依次亮起後瞬滅,祝星晚的車和程夕的車一同飛馳而去,今天沒有比賽所以觀衆席隻坐了幾位來練車的家屬,況野就坐在其中。
祝星晚腳踩油門,雙手熟練地打着方向盤,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逐漸認真,這次她們開的是正兒八經的賽車方程式,轟鳴的馬達聲刺穿半空。
她想起以前練車的經曆,高中第一次開賽車是因為看完某本小說,祝星晚纏着祝越給她報了一個賽車學校,後面摸索到竅門後就越開越順手,教練誇過她有天賦,但她實在是犯了三分鐘熱度的老毛病:每每征服掉一個有難度的項目後,她就會讓事情在無聊的邊界點自然而然的消失,後來她确實覺得賽車沒那麼有意思了,偶爾心血來潮才會拉着祝越一起來一場。
程夕将她牢牢甩在身後,她對祝星晚的起步感到意外,但她還是不把她放在眼裡,程夕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一個隻會演戲的大小姐,她腳踩油門,想要以自己最好的成績拿下比賽。
祝星晚不急不徐地跟在後面,她以最快的速度适應了車況,找到最佳的過彎點,完美過彎,用最快的速度擺正車身來到程夕身旁。
雙車并行,馬上要到全場最難過的一個彎。
程夕不敢置信祝星晚會開賽車,而且竟然能用最快的速度跟她的距離拉平,她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起來,此時,祝星晚不自覺想起況野對她說的話。
“記住,人是會敏銳感知到危機的動物,追求極緻的速度是每一個賽車手的本能,可賽車就像解題,越急錯的就越快,當一個人太想要一樣東西的時候,就會傾盡全力地铤而走險,從而忽略其他重要的解題條件。”
而她要做的就是逼她,讓她不得不犯錯。
程夕加杆想要往前超,可惜兩輛車車速咬的太死,嘗試無果後,程夕試圖想要通過極限内切将祝星晚的車逼退,祝星晚的車被她擋去退路,給了對方一線赢的生機,程夕的車直奔彎道而去,終于祝星晚看見她的車壓進最佳賽線。
這道題她寫偏了。
祝星晚比程夕晚入彎,拐了個最猛的距離,用最快的速度擺正車尾,這是她最喜歡的入彎方式,最快,效率最高。
祝星晚其實很同意況野的話,局部最優解不是全局最優解,不為了一處而是為了整條線路的最快速度,不回頭,不貪戀。
程夕再次被她追平,她這次幾乎整張臉都鐵青的闆在一起,隻要祝星晚再稍稍加速,她們的距離就會一下拉開,而程夕側頭看見祝星晚那張泰然自若,甚至帶着點得逞的小臉,仿佛這是一場休閑的老鷹抓小雞,她被這無所謂的表情徹底深深刺激到。
比賽焦灼,祝星晚嘗試了兩三次也沒甩開程夕,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大寺主持說過的話,命硬的人生命力頑強,易遇逆境,但往往也能在逆境中逢兇化吉,如是注定刑克親人,孤苦伶仃。
前半段她認下,後半段她不信。
從小時候次次哭着給祝越打電話開始,她就想要拼一把,誰知道她會不會被上天眷顧?
祝星晚想,況野,其實我也是一個愛铤而走險的人。
她左轉方向盤,用力碟刹,完全沒有給程夕一點反應,眼看着她要被逼退甩開,身後那輛粉色的跑車就用力斜着撞上來。
祝星晚置身車内,卻仿佛被遊樂園高聳入雲的大擺錘舉過頭頂,高速旋轉的藍天中飛來一滴微不足道的雨滴,雨滴砸進她眼裡,随即面前的賽車前蓋、引擎仿佛飄零的塵埃開始四分五裂,一塊接着一塊和雨滴一起砸在車玻璃上。
砰——
随着一聲巨響,祝星晚的紅車被撞的往側邊旋飛出去三百六十度,最後堪堪擺正,她的耳邊不停發出嗡嗡的鳴叫聲,意識彌散之前,不遠處有三四個人影拼命在朝她這頭飛奔,來不及看清火光就瞬間淹沒掉她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