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胳膊相碰,骨骼的硬度不容忽視,她轉頭。
樊淩宇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平靜:“借支筆,可以嗎?”
程雪漫指着打開的Hello Kitty筆袋,“拿吧。”
骨節分明的手指伸進筆袋,撥了撥,像是想看清每一個筆的樣子。最後拿出一隻中性筆。
程雪漫低頭,盡力忽略眼皮底下亂動的手。
“可以嗎?”
樊淩宇拿着筆的手,還擱在程雪漫這邊,詢問道。
“啊?”程雪漫控制着轉頭角度,大約隻轉了30度,看到他的發絲便停住,“什麼?”
“借給她。”
“哦,可以可以。”程雪漫連聲答應。
那邊,那個女生拿到筆之後,做着口型對程雪漫道謝。
程雪漫尴尬地笑笑。
樊淩宇借完筆之後,整堂課沒再說一句話。
下課,樊淩宇從那邊接過筆,還給程雪漫。
程雪漫剛想接過來,卻見樊淩宇大手伸過來,把她的筆袋拿起來。
牛仔布的筆袋,上面是粉色Hello Kitty,用了三年,粉色都洗成了白色。
樊淩宇手大,筆袋在他的手心裡,居然顯得十分小巧。
“給我。”
目光看着程雪漫右手握着的筆,程雪漫遞給他。他把筆放進筆袋裡,拉上拉鍊,還給她。
周圍是不斷走出去的人,呼啦啦的很吵,還筆、放筆、拉上拉鍊這幾個動作,也不過十幾秒鐘。
可這十幾秒在程雪漫,卻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
每一個動作細節都被放大,每一幀畫面都無比清晰,她隻看到一雙青白仿佛覆了層霜的手,指甲幹淨,淺色的汗毛,在燈光下微弱可見。
樊淩宇的動作非常自然,仿佛像在收拾自己的東西。
相對比,她的動作,顯得格外僵硬不自然。
她收好筆袋,放進書包,蹭地站了起來,俯視着樊淩宇,“我,我過去。”
樊淩宇坐在座位裡,雙腿大喇喇岔開,坐姿慵懶自然。他微仰頭,從這個視角看去,可以看到女孩下颌一點點嬰兒肥,再往下,他及時移開目光,看回她好看的杏眼。
那雙杏眼也看着他,一分等待,兩分焦急,七分顯而易見的慌亂。
他笑了笑,下巴一擺:“程雪漫,那邊也能走。”
程雪漫腦子裡煙花炸開似的,轉身,側着身子走了出去。
丢死臉了。
回到寝室,程雪漫看着筆袋發呆,她把筆袋打開,又拉上,反複好幾次,決定還是再翻一篇。
*
周六晚上,程雪漫和黃雨盛在食堂吃過飯,出了東門,去了香噴噴黃焖雞米飯家。
老闆熱情地招呼了她,問她吃完飯沒有,得知她已經吃完了。便開始給她介紹工作内容,主要是點菜、傳菜、收拾餐桌。
程雪漫覺得能勝任,于是就留下來工作,黃雨盛陪着她看完後廚之後,就離開了。
*
程雪漫每天都去兼職。周一至周五,每天中午工作一小時,周六周日從中午工作到晚上9點。
這天周日,程雪漫把一碗幾乎都是雞肉塊的黃米飯端到黃雨盛桌前,黃雨盛做着古怪表情,感謝程雪漫的“照顧”。
程雪漫被她逗笑。店裡人很少,程雪漫坐下和她聊天,正笑得開心,有人推門而入。
程雪漫立刻拿起菜單,“吃點什麼?”
“我看看。”樊淩宇接過菜單,眼睛緊緊看着菜單,不去看穿着寬大工作服的程雪漫,好像兩個人完全不認識一樣。
可是這幾天,他們都說了好幾句話了。
“要大份咖喱的。”
“好。”
店裡人多了起來,黃雨盛吃完,和程雪漫打了聲招呼便走了。走出去之前,她看向身後的樊淩宇,自從飯端上來,他就一直在看手機。
那菜都沒有熱乎氣兒了。
真奇怪。
程雪漫也注意到了樊淩宇的異常,難道是不好吃?
她想去問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去。低下頭,清理被吐得滿桌雞骨頭的桌子,擦去桌上的油。
突然意識到,她下意識的想要遠離是因為什麼了,因為他是客人,而她是服務員。
程雪漫心裡褶皺堆疊,頭越來越低,面色越來越冷漠,那是從小因為貧窮壘起來的城牆。
她隻有維持表面不動聲色,才能防止諸如自卑、怯懦這些情緒的外露,以此來保護自己。
程雪漫隻在傳菜時,偷偷看幾眼樊淩宇。
他把書包打開了,翻出一些資料,似乎在尋找什麼。
後廚需要人刷碗,程雪漫被叫走了。
等她再出來時,樊淩宇人不見了,桌上的飯被一掃而空,雞骨頭全都被放在吃空了的飯碗裡。
除了這些,還有一隻紙飛機,靜靜地擺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