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也沒那麼可怕,不過就是學不進去而已。
樊淩宇走後,程雪漫扣上書,伸手擦掉眼角的淚。好奇怪,她小時候,經常被姑姑罵冷面冷心,怎麼會流眼淚?
他就那麼走了,是被戳中内心想法,氣急敗壞惱羞成怒了嗎?
越想心越涼。
她起身走進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換上睡衣,關燈,躺進被子裡,明明是無比安靜的夜,她卻突然想起上次住的酒店房間。
那家酒店,床品不如這裡,窗簾遮光也不如這裡好,甚至連隔音都不如這裡,程雪漫摸索着打開燈,重新打量房間,牆上挂着油畫,是那種批量打印的梵高的向日葵。
她隻開了一盞燈,朦胧光線中,向日葵在急速綻放。
床腳下單人沙發,是那種适合盤腿坐着看書的舒服樣式。
她目光四處打量,急于尋找能吸引注意力的存在。
可是沒有。
不管她看什麼,腦海裡都是樊淩宇起身離開的背影,揮之不去,閉上眼睛更清晰。
忽然,視線模糊起來,她又不争氣地哭了。
*
第二天是開幕式。
早上八點,所有人在酒店外廣場集合,程雪漫一早就來到樓下,站在帶隊老師旁邊。
周圍是連綿低矮的丘陵,灰、白、綠三種色調,程雪漫一眼掃過,她對這種景色很熟悉,底層白色是雪,往上灰綠相間,灰色是落了葉的樹,綠色是松柏,冬日不改青綠。
陽光晴美,氧氣充足,空氣好極了。
20歲的程雪漫,神采奕奕地站在隊伍裡。
雖然昨晚,她情緒不佳,但一整天舟車勞頓後,即使很傷心,還是入睡了。
睡眠是人類的好朋友,此刻的程雪漫,因睡眠充足,精力充沛,皮膚狀态吹彈可破,晨光下幾近于透明,一派青春逼人。
吸着冰涼的空氣,大腦分外清醒。她低頭,專注看手機上的電子書。
忽然,視線裡出現一雙熟悉的鞋子,熟悉的氣息緊随而至,清落的雪松氣息,和這樣的清晨很匹配。
但卻令她心生厭煩。
她轉個身,做個向後轉動作,避開了。
樊淩宇遠遠就看到了她,人群中,她站得那麼直,即使穿着羽絨服,也是掩不住的亭亭玉立身姿。
她單手捧着手機,低頭專注地看,他猜,她一定是看書呢。
越走近,他嘴角弧度就越大,走到她旁邊,看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再看一眼,注意到她凍得通紅的手指,他臉上笑容消失了,怎麼就不好好照顧自己呢。
“樊淩宇,早啊早啊,大家早啊。”
廣場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半夢半醒狀态,也有人聊天,但都是小聲說着,所以整片廣場都很安靜。
劉馨遙遙一聲呼喊,惹得人們都轉頭看她。她卻渾然不知,“你們幾點比賽?我想去看,是你上場嗎?”
“下午兩點選拔賽,我不上場。”樊淩宇說完,看到程雪漫走到帶隊老師旁邊,小組活動範圍内,離他最遠的地方。
劉馨拉着他問了很多話,樊淩宇一邊回答她,一邊看着程雪漫,可是她沒給他一個眼神。
開幕式現場很熱鬧。
主持人亮相,領導登台講話,評審主席發言。
當地政府很重視這次競賽,找來導演組,專門準備了節目,地方特色戲曲表演、紅歌合唱,機關工作人員表演廣場舞……連幼兒園的孩子都拉來了,舉着小星星滿地跑。
雖然不是專業演員,但勝在有表演激情,社區大爺都要把扇子舞飛了,大家都希望家鄉被宣傳出去。
參賽人員被安排坐在觀衆席。
程雪漫是最後入座的,她坐到了第一排,看到精彩的部分,就拿手機拍下來。
她全程認真觀看表演。
坐在後面的樊淩宇,全程都看着她。
看她頭轉來轉去,看她拿着手機拍照,看她旁邊其他學校的女同學,交頭接耳聊天。就是不回頭看他。
她在躲着他。
而且是那種毫不避諱地躲,一個眼神不給他,看到他坐在這排,便故意坐到前排。哪怕是脫離組織,和外校的陌生人坐在一起。
大張旗鼓地和他冷戰。
樊淩宇突然意識到,程雪漫并不如她看上去那麼好說話,内裡其實固執得很。
下午是多旋翼無人機任務飛行選拔賽。
程雪漫還是離樊淩宇遠遠的,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比賽正式開始後,看着自己設計的“無腳鳥”飛上天空那一刻,程雪漫内心是無法言喻的感動。
仿佛那盤旋升空,穿越障礙物的,不是飛行器,而是她自己。
半個學期過去,這個在他們手中,經過反複調試,不斷測驗的飛行器,最終通過了選拔賽,成功晉級決賽。
聽到裁判宣布消息那一刻,程雪漫再也不刻意抑制自己,她激動地站了起來,沖着顧之逸和帶隊老師豎起大拇指,顧之逸則在場地上擺出各種pose,仿佛他拿了世界冠軍。
樊淩宇坐在她後面,眼神幽幽地看着他們,心裡默默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