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考了第一，卻被暗示勸退。

這是程雪漫從未設想過的待遇，她低頭聽着台上老師發言，忽然内心起了一股勁，舉起了手。

“那位女同學，你想說什麼？”

“老師，您說成績不重要，實踐重要，可我們才大二，現在又不是假期，沒有實習機會，那到底怎麼分清主次呢？”

一口氣說完，程雪漫臉頰微微泛紅，她不是有意頂撞或者為難老師，隻是她真的搞不懂，老師為什麼總是在打擊他們。

林松蘭聽完，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你這個問題很好，程雪漫，我記得你在第一節課說過，你想設計無人機，那麼我問你，你為了實現這個目标，到現在為止，做了哪些具體的事？比如，是調查了近半年以來最新上市的無人機型号，還是悉知了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無人機研發公司。知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招聘需求是什麼？你了解過這些嗎？”

程雪漫啞口無言。

她隻是幻想，而沒有任何具體行動。

“你有讀研的打算嗎？”

程雪漫搖搖頭，她隻想趕快畢業掙錢。

“那你一年多之後，就要去找工作了，大四實習的時候，你想過去哪實習嗎？雖然你現在才大二，但是公司招聘需求，一般情況下，兩年都不會有太大變動。如果你不現在就努力，那麼你到時候拿什麼去應聘呢？”

程雪漫一臉茫然，她根本沒想過這些事兒。

林松蘭笑着說：“那你現在能分清主次了嗎？”

程雪漫點頭。

“我記得第一堂課的時候，我就在黑闆上，給你們留下了手機号，你們有什麼疑問，可以在課餘時間來找我。也可以加我微信，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說完，林松蘭望了程雪漫一眼，這個眼神讓程雪漫覺得，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程雪漫忽然覺得，這位經常打擊她積極性的老師，似乎不是她以為的那麼不近人情，相反，可能就是因為她站在學生角度考慮，所以才會說話那麼難聽。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忠言逆耳？

所以才次次都往她痛點上戳，而且戳得那麼準。

想着，她拿手機添加了林松蘭的微信。

林老師的微信頭像，是一隻手繪的小白兔。

看到這個頭像，程雪漫心裡對于林松蘭的印象又變了變，好像老師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高冷。

她添加完微信後，也不再抄筆記，而是在便簽本上寫下兩行字。

1.調查無人機設計師招聘需求。

2.調查那些無人機公司最好。

記完這些，她便不再動筆，而是認真聽林老師接下來的話。

為了慶祝她期中考試拿了兩個第一，計算機系第一名，工業設計系第一名，樊淩宇說要請她吃飯。

兩人約定好，去校外的寬窄巷子火鍋吃飯慶祝。

對于此等盛事，黃雨盛絕對不會錯過。早已早早趕到火鍋店，程雪漫還沒下課，她就把菜都點好了。

程雪漫挽着樊淩宇手臂，走進胡同，路過曾經打工的店鋪，看到黃焖雞米飯已經黃了，現在這裡變成了一家東北麻辣燙。

程雪漫看着店鋪，心想，時間真的過去好久了。現在她已經讀到大二了，林老師今天說，再過一年，她就得去實習了。

這句話給她的沖擊力不小，她因為林松蘭的話，考第一的好心情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迷茫。

她身在象牙塔，渾身上下都是念書多年，在學習——考試——學習——考試這種模式循環下形成的秩序感，這種秩序感，在她這種心裡隻有學習的學生上尤為明顯。在她的腦海裡，關于職場、工作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她除了在新文、電視劇裡看到一點，其實根本不懂。

尤其像她這樣的女孩，從小生長在農村，周圍大人們，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在他們眼中，女孩最好的工作是老師，最好的歸宿是早點結婚找個好婆家，除此之外，什麼獨立、自由，那種字眼，根本不會出現在他們的嘴裡。

但程雪漫從來不那麼想。她不想當老師，更不想結婚找婆家。

如果她本來的宿命就是應該去相夫教子、生兒育女，為什麼讓她和男生接受同樣的教育？怎麼不直接叫她念《女誡》《内訓》，教她三從四德，讓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接受同樣教育的人，卻被賦予完全不同的寄托，這太不公平了。

她覺得，她最好的歸宿，存在于她腦海裡，那是她每次擡頭仰望天空時，與老天爺的秘密約定。

所以此刻，她很迷茫，招聘這樣的字眼，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公司什麼的，更是一團模糊。她作為好學生那種秩序感，不能讓她做出任何合理的判斷。

“樊淩宇，你想過将來做什麼嗎？”程雪漫決定先從身邊人問起，了解一下他們的想法。

他編程能力那麼好，應該會成為一個程序員吧。

可卻沒想到他說:“還沒想好。”

“還沒想好？”

“再過一年多，就得找實習了。還是你想讀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