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周結束後，離校大潮來了。

程雪漫聯系了一直給她介紹工作的中介大哥，說寒假不回家，可以給她多多安排工作。

迎接寒假的程序和之前一樣，她幫黃雨盛把行李拎到樓下，放進網約車後備箱裡，拜拜手，送走了黃雨盛。

獨自回到寝室，打掃衛生，歸置桌椅，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和大姑視頻，大姑問，這個寒假，還不回家過年嗎？

她看着視頻裡脫落的牆皮，想到那個用全家積蓄蓋起來的瓦房，因為錢不夠用，草草裝修就住進去了。

她在那個房子裡，沒有自己房間，沒有自己書桌，晚上和大姑、大姑父睡在一鋪炕上。寫作業就在餐桌上。到了飯點，她得把作業收起來，等全家人吃完飯，她會用抹布用力擦桌子，擦到一點油污都沒有，再把作業拿出來。

晚上，她是不能随意用電的，因為費電。熬夜學習，也隻能把折疊餐桌搬到廚房，用台燈照亮，她之前會點亮廚房的燈。

但是有一次，她撞見大姑父發火，沖着大姑摔碗，嘴裡念叨着電費的事情。從那以後，她就隻用台燈了。

大姑父人不壞，隻是好面子又小氣。這樣的人，不會把程雪漫推出去，讓她去别人家生活，但又不會對她多好。

“一雙筷子的事。”

他們能給程雪漫的，就是一雙筷子。

她搖了搖頭，即使看到大姑眼底的紅色，她還是選擇不回家。

她知道，大姑心疼她在外面太累，可是大姑除了嘴上說說，也不能幹什麼了。

她不想回去，回去隻會想起凄涼童年，留在這裡，有免費寝室住，不用交電費水費，不用看任何人臉色。

她給樊淩宇發消息，問他什麼時候回家。

樊淩宇好久才回了一條消息，說過幾天。

程雪漫沒想太多，說那明天一起吃飯。

樊淩宇知道程雪漫假期要去兼職，問她兼職安排。

程雪漫給他複制了一段信息，上面是半個月的兼職安排。

【這兩天沒有工作？】

【對】

程雪漫信息發得晚，中介已經把活排滿了，但因為她顔值高身材好，所以中介介紹給她的工作，都是時薪很高的兼職。

所以就算最近沒工作，她也沒有很慌。而且，在林松蘭老師影響下，她也漸漸意識到，這份兼職，不能付出太多時間了，她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設計上。

現在還不是拼命掙錢攢錢的時候，現在是拼命吸取知識的時候。

【出去走走？】

程雪漫看着這條信息，想了想，樊淩宇會回家待很長時間，她單獨陪他幾天也好。

【你想去哪？】

上次去長白山出去玩，其實很開心，她很喜歡和樊淩宇待在一起，尤其隻有他們兩個人。北京這座大城，程雪漫隻去過幾個知名景點。

她随手在電腦上百度景點，長城、故宮、頤和園、香山，這些景點，在她大一的時候，就已經去過了。

【雍和宮？潘家園？】

樊淩宇提供了兩個選擇。

【行，那就都去吧。】

本以為雍和宮不會太擠，可去了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那麼迷信，想要進個廟門，都得排隊。

程雪漫隻是當作景點參觀，卻看到很多年輕人，無比虔誠跪在那裡許願，輪到她的時候，她也學着旁人樣子，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

她看到供桌上寫着有求必應四個字，心想，那就求一個吧。閉上雙眼，默默許願，希望和樊淩宇可以一直在一起——結婚？

她忽然睜開眼睛，眼前是莊嚴佛像，扪心自問，她對婚姻不是那麼向往。

她從來沒想過這件事。因為婚姻在她意識裡，并不代表幸福。

在她周圍的例子裡，她隻看到了婚姻帶來的災難。對于父母是如此，對于大姑也是如此，雖然大姑兒孫滿堂，但她一生過得并不随心，也不幸福，她年輕時甚至鬧過幾次離婚。

所以看到電視劇裡說，結婚後，他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程雪漫是不相信的。

可是，當她從蒲團上站起來，走向樊淩宇，她覺得，如果和樊淩宇這樣的人，攜手共度餘生，那麼婚姻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樊淩宇性格好，又事事依她，他一定能成為一個好丈夫。

怎麼就突然想到結婚了？

是因為樊淩宇親戚給他介紹“結婚對象”，她有危機感？還是說，因為看到有求必應四字，給了她直面内心的勇氣？

程雪漫看着樊淩宇伸過來的手，很自然的把手遞出去。

他牽過她的手，放進大衣兜裡，捏着她手心，程雪漫手掌單薄，捏在手裡軟軟的，他很喜歡捏着她的手玩。

“許什麼願望了？”

“保密。”程雪漫笑着說。

“成，你也和我有秘密了是吧。”

從雍和宮出來，去到潘家園。程雪漫走了一家又一家攤位，最吸引她注意力的，是那些造型獨特的小工藝品。

對于這個地方，程雪漫雖然第一次來，但是早有耳聞。所以不管老闆怎麼招呼，程雪漫都是隻看不買，怕被砸。

兩個景點，一天走下來就很累了。街邊随意找了家炸醬面店，吃了碗面，兩人各自回寝。

她找出幾張照片，發了朋友圈，看到林松蘭給她點贊時，她截圖和樊淩宇炫耀，

【你看，林老師給我點贊了。】

樊淩宇回她一個“你最棒”表情包。

程雪漫知道樊淩宇得回家。對于樊淩宇的家庭，她不太了解，但是寒暑假、國慶節假期，他都會回家待幾天，再提前回學校陪她。

前幾天她問他，什麼時候回家。他說過幾天，可這已經過去十幾天了，樊淩宇還沒有回家的意思。

白天待在學校，倆人一起吃飯去圖書館，程雪去兼職，樊淩宇就把她送到地鐵站，晚上再接她。

兼職結束，程雪漫一出地鐵口就看到了樊淩宇。

他手裡拿着手機，不知道在和誰通電話。看到程雪漫，沖她招招手。

程雪漫小跑着到他跟前，兩人手牽在一起，樊淩宇手指特别涼，程雪漫剛從地鐵出來，手是熱乎的，就給他暖手。

“你在和誰打電話？”

“一個學長。”

“幹什麼？”

“秘密。”樊淩宇故作神秘，但在程雪漫的注視下，忍不住多說兩句，“他在創業，等事成了，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