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兩杯紅酒下肚,程雪漫說了所有的事。
不幸去世的母親,锒铛入獄的父親,孤立無援的她。
以及後來仗勢欺人的陌生女人,被迫分手的戀情,預料之外的重逢,心存僥幸竊取的愛情,還有此刻,無比愚蠢的自己。
在程雪漫說到為了讓父親出獄,決定和樊淩宇分手的時候,黃雨盛已經泣不成聲。
“漫漫,這不是你的錯。”黃雨盛安慰程雪漫。
黃雨盛陪着程雪漫住了很多天,答應程雪漫,不把這些事告訴任何人。
可是,樊淩宇每天一通電話地找她,讓她覺得,事情也許還有轉機。
感情不是說沒就沒的東西,黃雨盛用了她這輩子最理性的思考去分析這件事,覺得樊淩宇作為其中的關鍵人,有權利知道全部真相,因為她感受到了他迫切的真心。
樊淩宇還愛着程雪漫,作為他們最忠實的CP粉,她當然希望他們在一起了。
不過她還是太氣了,所以語氣非常不好。
但最後,她忽然想到,程雪漫媽媽和她沒有關系,那樊淩宇又何罪之有,他的母親犯錯,與他又有多大關系呢?
語氣也終于緩和下來:“不管怎麼樣,樊淩宇,我希望你們在一起。程雪漫受了太多委屈了,她給自己放了一個悠長假期,你就繼續等着吧,她一定會回來的。而且她現在每天和莊毅倫打電話,溝通工作室的事。樊淩宇,我明白告訴你,我舅舅之前要追程雪漫的,是我給攔下來了,你得記得我這份恩情。”
“那你知道漫漫去哪了嗎?”
“我如果知道,就去找她了,放她一個人在外面,你以為我放心嗎,可漫漫說了,她想一個人靜靜。”黃雨盛說完,歎了口氣,她說了一個多小時,已經累得嗓子冒煙,“反正她會回來的,你在深圳等着就行了。”
樊淩宇不想等。
黃雨盛和他說了那麼多事,時間跨度二十幾年,他滿心愧疚,心髒酸脹難忍,覺得對不起程雪漫,内心發誓,一定要好好補償她。
可是最後,這些感受全被那句“她現在每天和莊毅倫打電話……”帶來的羨慕嫉妒覆蓋了。
莊毅倫他憑什麼?
每天隻能通過社交APP動态去感知另一個人存在的滋味不好受。
樊淩宇忍着。
他變成了一個手機狂魔,就連開會時,也要看幾眼程雪漫微博頁面,時刻關注她的動态。
終于,在他苦等了二十多天後,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迹。
程雪漫曬了一張圖書館照片,他在照片角落看清了圖書館名字。
那是程雪漫的家鄉。
她回老家了?回家做什麼?
評論區給出了答案。
黃雨盛問:【考研啊?】
程雪漫:【考公務員,為人民服務。】
黃雨盛:【加油,看好你。】
因着這幾句話,樊淩宇徹夜難眠。
她怎麼能去考公務員呢?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是,那不是她的夢想啊。不是說要開工作室嗎?難道和莊毅倫沒談攏?
一定是了,創業有多難,樊淩宇非常了解,尤其是現在是疫情期間,帶來各種不确定性,投資人都很謹慎,中途撤資太常見了。
樊淩宇重新思考了一下,認為一定是莊毅倫追求程雪漫,而程雪漫又不喜歡他,所以莊毅倫最後撤資了。
一定是這樣的,他的漫漫隻喜歡他,怎麼可能為了得到投資就答應莊毅倫的追求?
樊淩宇辭職了。和黃雨盛見面的第二天,他就遞交了辭呈。
堅決辭職。
之所以又工作了二十多天,是因為他要是立刻走,研發部就癱瘓了,而他又不确定程雪漫去了哪裡,所以就邊交接工作,邊在網絡上捕捉程雪漫的動态。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樊淩宇預感到,他一定能知道程雪漫在哪,還真就讓他等到了線索。
于是,飛機轉火車,火車轉出租車……一路颠簸,他找到了圖書館所在的小鎮,同樣的,也是程雪漫的故鄉。
一支煙抽完,樊淩宇站了起來,走到一輛銀色面包車旁,等司機打開窗戶,他遞了一支煙給他,跟那人說了幾句話。
不一會兒,司機開着面包車,載着他,沿着鎮子上唯一的一條瀝青路慢慢駛出去。
傻等不是辦法,樊淩宇擴大了尋找範圍。
他在鎮上打聽了三天,确定程雪漫沒有住在鎮子裡,但超市老闆又說對她有印象,所以樊淩宇猜想,程雪漫一定是住在附近,隻是不常來這裡。
他包下那輛面包車,給了豐厚報酬,讓司機帶着他繞着鎮子周圍村莊轉。
可是轉了四天,還是沒找到人。
第五天,司機師傅沒了耐心,并且覺得,就這麼挨村挨戶地晃悠不是辦法。
“你說她是這裡人,為啥不去她家?”
樊淩宇去了,來的第一天,就打聽出來了,他找到程雪漫從小生活的家,房子已經破敗地住不了人了。
他跟鄰居打聽才知道,那家人早就搬走了,搬去縣裡上樓了。
司機師傅載着樊淩宇轉,忽然,看到遠處山間閃着金光的寺廟屋頂。
“要不去拜一拜吧,求觀音菩薩?”司機建議道。
樊淩宇望着遠處寺廟建築區,想到之前程雪漫去的靈隐寺,她會對這類地點感興趣嗎?
他點點頭,心想反正去哪都是撲空,不如随心而來吧。
面包車開不上山頂,他們沿着山路步行而上。
這寺廟不收門票,徑直走進去就可以。
跨進廟門,走上石階,耳邊是遠處叮叮當當的風鈴聲和唱佛機的聲音。
樊淩宇看着立于院中的一尊佛像,走到拜墊前,凝神看着寶相莊嚴的觀音菩薩,心中默默許願跪了下去。
他雙手掌心朝上,拜了下去。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拜佛,隻為能和程雪漫見一面。
忽然,頭頂傳來熟悉的嗡鳴聲,樊淩宇擡頭,一台無人機從頭頂藍天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