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流觞大力推開她:“我說了,用不着你來管。”
青枝跌出幾步,想他也總算在她面前失态了一回,過去他總是那麼高高在上,對她不屑一顧,而今,也算是被她拿捏住把柄了。
她難以從這種快感中抽身,譏笑道:“你是不敢告訴她吧?不過你放心,沒關系的,我可以去替你說。”
她的話裡滿是威脅,并不像她這張懵懂可愛的臉可以說出來的話,曲流觞見過她這樣的反差,過去她每次來騷擾他,都是如此,像隻藏着獠牙扮嬌弱的小獸,撓傷了他,她還要做出副自己不是故意的無辜樣,隻在得逞之後,才會露出點竊喜。
先前他都不與她計較,可這次,事關祝若言,她徹底惹惱他了。
曲流觞長袖一揮,掌心迸出股駭然的力量,青枝被狠狠擊中,身軀飛出去撞上牆面,又撲倒在地。
廢了半天勁,她才從地上爬起來,起來的刹那,她怔了下,望向自己微微作痛的肩頭,瞳眸瞬時放大。
那裡,赫然釘着一枚青翠的竹葉。
鮮血滲出來,在衣衫上暈成一團難看的黑色,她眼睛瞬間紅了,連張幾次口才喊出來:“曲流觞——”
曲流觞居高臨下俯視她,道:“滾。”
那神情,似乎再對她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
青枝奮力拔出那枚竹葉:“你為了她,對我動手?”
曲流觞重複道:“你給我滾!”
青枝殷紅的眸中彌漫出水霧,死攥住那枚竹葉:“好,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
王九陽這一日在上城中排查一番,夜幕降下來,便略略整頓,與岑沖在客棧内吃着飯。
飯至中途,王九陽戳着盤子裡的魚,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午時在城中與陸昭歌他們碰見時的場景。
見他盯着碗裡的飯發呆,岑沖道:“師兄,怎麼了?”
王九陽道:“為何總感覺……”
“感覺什麼?”
王九陽喝口酒,反複回想當時發生的一切——他走到那個巷子口,偶然看到陸昭歌幾人在巷中談論什麼,随即過去,隐約聽到他們說起他,而後,他們出來見到他,刹那間臉色都有不對,神情中除了厭惡震驚,确實還有刹那的緊張。
厭惡,震驚,可以理解,那這緊張呢?從何而來?是因那會兒在背後說他壞話,擔心被他聽見?
慢着,王九陽又想起不對勁的地方。
他們三人見到他時,眼神前後都往同個方向瞟去,很是戒備,似乎怕他發現什麼東西。
可是,他們到底在看什麼?有什麼是怕被他發現的?
想來想去,王九陽啪一聲放下筷子。
陸昭歌,你定然有事瞞着我!
***
曲流觞拖着滿身疲憊回府時,祝若言還沒睡,窗上映着個沉靜的側影,懷裡一團圓潤,像是抱着小雪。
曲流觞猶豫半晌,推門進去。
“回來了。”祝若言沒有看他,隻瞧着案上被風撩動的燭火。
曲流觞道:“嗯,不早了,怎麼還不歇息?”
“在等你。”
說完,她懷裡的小雪開始躁動,直對着走過來的他呲牙豎毛。
看來,那天被青枝一鬧,它對他的敵意再度迸發了。
祝若言定定看着小雪,面無表情,并未如往常一樣出聲制止。
曲流觞收回即将落在她肩頭的手,坐在她對面。
祝若言摸着小雪安撫,曲流觞沒開口,她也沒說話,這片怪異的沉默持續着,半晌後,她才道:“傍晚時,我去了趟千草堂。”
眸光掃過曲流觞的臉,平靜無波,似在等着什麼。
曲流觞隻能端起茶避開:“去那兒做什麼。”
祝若言頓了很久,久到曲流觞喝完茶放下茶碗,撐在身側的手臂都麻了,她才淺聲道:“沒什麼,随便逛逛罷了。”
還沒準備好該用何種态度問他,她決心,明日再面對這個問題,放下小雪進了内室:“我先去睡了。”
沒走兩步,手被人拉住。
她停下腳步,身後人貼過來,雙手扣住她肩膀:“若言。”
祝若言身子發僵,低聲道:“嗯?”
“我今日,很累。”他說着沒頭沒尾的話,下巴抵在她肩頭閉着眼,微溫的呼吸撲在她耳側。
祝若言撫上他手:“怎麼了?”
曲流觞沒道明,隻是将她抱得更緊。
與青枝起完沖突後,曲流觞有一陣的後悔,青枝臨走時撂下的那句他會後悔的話,以她的性格來講,絕非戲言。
她接下來,隻會愈發瘋狂,無所顧忌。
上城内有樊家人盤踞,他的身份随時可能洩露,偏又多了個脫缰野馬般不定時爆發的青枝,重重焦慮壓下來,讓曲流觞心情格外凝重。
他抱着祝若言,在心裡道:“你再等我一段時間,好不好?我定能想到辦法解決的。”
祝若言覺察出他的不安,不知何故,過了會兒道:“流觞,你為什麼……”
猶豫許久,到嘴邊的話,也沒問出口。
今夜她的反常,曲流觞必定看在眼裡,他不問,便是心知真相,有所顧慮。
既然他不解釋,她便不再追問了,反正,他總會告訴她的。
就這樣各懷心事過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