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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嫡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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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錦天退了退,無辜道:“我可沒有,隻是站得高,湊巧看到了而已。”

霍天不再說話,紅錦天又慢慢湊上來:“心裡不痛快的話,不如與我說說,我很樂意聽。”

霍天掃它一眼,道:“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秦叔他們,還有我師父昭歌都很喜歡你,你不必費神來讨好我,也能在齋中安然生活。”

他态度平和,說的是真心話,紅錦天讪然會兒,又道:“我隻是想與你交個朋友。”

既然話都說開了,它也不再躲閃:“其實,從我初次見你,便覺你好像很孤獨,是吧?在齋中,你與秦叔他們始終過分有禮,與昭歌雖然親切,可她到底是個女孩子,有些話你也沒法對她說吧?你也不會對你師父說,更不會對雪公子這個半熟不熟的人說,悶在心裡也難受吧,要不,你對我說說?”

霍天心覺紅錦天可笑:“你與他們有何不一樣,你甚至連人都不是。”

紅錦天道:“你也可以把我當人啊,這段時日我常跟着長老修煉,早晚能變成人的,你放心,等我成人了,我一定會成為你最好的朋友!”

霍天冷道:“我還不需要你來可憐我。”

紅錦天叼住他袖子不許他走:“我是真心的,你便與我說說吧,哪怕一兩句也成,我願意傾聽,你放心,絕不會外傳的。”

霍天哼笑:“你想知道什麼?我給你一句話的機會,就這一次。”

紅錦天慎重想了想:“嗯……你的家人呢?”

霍天頓了頓,道:“都死了吧。”

“什麼?那你是何時入的聽雨齋,長老他為何……”

“一句話已經過了。”

“别走啊,喂!”

霍天已丢下它迅速離去。

紅錦天緊盯他的背影,雞爪恨恨在桌上扒了扒。

***

回房蒙頭倒在榻上這刻,萬千疲憊傾踏而來。

從前隻是身累,如今還添了心累。霍天不知這股倦意何時才會過去,也許,要很久吧。

他的記性總是太好,回憶裡多少細枝末節的陳年舊事常會浮現眼前,怎麼都忘不掉,連個中細節都會随時間越來越清晰刻骨。

今日聽到的這些話,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了。

一如,他永遠記得自己當年初上翻雲嶺時的場景。

從那年他入聽雨齋起,他便再沒見過自己的家人。

傷心過後,卻又無感,其實,他本也沒什麼家人。

那個家裡對他好的,除沈香寒再無旁人。

沈香寒是他娘。

七歲那年,小小的他由沈香寒牽着上翻雲嶺,一路都在無聲流淚。他不明白,打小相依為命的母親,為何要千裡迢迢送他來這陌生的地界,拜一個從未謀面的道人做師父。

因内心惶恐,他消瘦的臉上愁雲慘淡,可想着自己是男子漢,不能哭,便硬憋着,實在憋不住,淚水不受控制砸落下來,他緊咬牙關屏住氣,繼續壓制。

沈香寒牽着他的手很柔軟,輕輕的,像一團溫水裹着他的手,山高路遙,他二人走得很慢,沈香寒每行一刻都要停下來歇息,一張臉白得厲害,面對他,依然強笑道:“天兒,别哭,娘送你去拜師,是想讓你成為有用的人。”

他吸吸鼻子:“我沒哭。”

說完,一行淚水蓦然滑下臉頰。

他哽咽:“娘,我不想去。”

沈香寒撫着他頭,也紅了眼,咳一陣,緩一陣,道:“必須去,你若再留在霍家,娘快要護不住你了,所以,你要盡快自己強大起來。”

霍家,那個稱之為家的地方,真的是家嗎?

也不像。

沈香寒的夫君,他名義上的父親,是涼州巡撫霍骁。那個古闆嚴肅兇巴巴的男人,不知為何從來不喜歡他。

記事起,他每次見到他,都是鐵青一張臉,聽他喚他父親時,更像吃了蒼蠅似的,有次甚至警告他說:“以後見我來了趁早躲開!别讓我看到你這張臉!”

他吓壞了,從此再沒在霍骁面前出現過。

而霍家那些下人,對他亦是怪異,人前叫他一聲小少爺,人後隻要他不聽話,他們便會悄悄擰他,掐他。

霍家老夫人也拿他當空氣,全家唯一愛他的隻有沈香寒。

沈香寒先前與霍骁感情不錯,随着他逐漸長大,霍骁連帶着也厭惡了她,視他們母子二人為無物,每隔一段時日便會擡回一房妾室。

對這些冷遇,沈香寒并不在意,她這樣,霍骁更加肆無忌憚。

五六歲時,他能聽懂大人說話了,偶然一次聽幾個小妾議論他不是霍骁的親生兒子,是沈香寒在外面撿來的。還有人說,他是沈香寒跟野男人的私生子。

那刻,他的心突然就冷了。

怪不得自己會被人如此對待,他原是個不知父母的野孩子。

長到七歲,他在霍家總會莫名其妙受傷,今日吃東西中了毒,明日出門掉進池塘,後日好端端待在房中,屋裡莫名其妙有毒蛇爬進去險些咬傷他。

好在命大,都沒死。

他隐約感覺府裡有人在害他。沈香寒也有所懷疑,初時會護着他,可後來,她也病了。

他曾偷瞧見她在背地裡咳血。

他不知沈香寒究竟是不是他的生母,可那時,他能依靠的隻有她。失去母親的恐懼終日籠罩着他,他常捂着嘴在被窩裡哭泣。

過了一月後,沈香寒精神更差了。

一日,他去尋她,聽到房内傳出她卑微的哀求聲:“你隻要給他一口飯吃,便好了……”

霍骁在内揚聲道:“你休想!我容你養了他這麼多年,已是仁至義盡,你可知我每次看到他那副樣子都覺惡心!你死不死我不管,總之,你别想讓他留在府裡!”

沈香寒的哭泣引來一陣咳嗽:“那你讓他去哪?他還那麼小。”

“他又不是我的種,我管他!你要不送他走,我隻管将他掃地出門!”

他在門外聽得淚流滿面。

後來,沈香寒便帶他來了松陵,上翻雲嶺到了聽雨齋外。

那時,齋中還沒有秦叔一家,隻住了淩虛一人。

開門見到外面的沈香寒和他的那刻,淩虛那副奇怪的神色,他這十幾年來都看不明白。

淩虛很震驚,驚到目眦盡裂,但好像,又不止震驚,總之是極其複雜地望着他們,道:“夫人這是做什麼?”

沈香寒領着他跪下來:“快喚長老!”

他遲疑着不願開口,沈香寒先重重磕了幾個頭,對淩虛道:“道長,我們千裡迢迢從涼州過來,求您收下他為徒吧!”

淩虛遲疑良久才道:“你先進來吧。”

沈香寒起來了,又吩咐他道:“天兒,你先跪在這裡。”

随後兩人進了齋中,大門合閉,蒼茫山林間隻他一人,他覺得,他像被所有人遺忘了。

日頭寸寸西斜,夕陽在腳下跳動,他就那樣跪了很久很久,久到快要睡過去,齋門終于開了。

說了這許久的話,沈香寒顯然哭過,見到他,又喜極而泣,過來攥着他手道:“快喚師父,長老答應收你了!”

他臉色頓時變了,無論多麼努力,眼淚都壓不回去。

沈香寒擦去他的淚水,溫柔道:“别哭,從今往後,你有師父了。”

淩虛行出來,聞言低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淩虛眼裡一片深寒。

他怯怯地往後縮,他不認識這個人,他不想認他!

又被沈香寒拉過來,好說歹說,才讓他喚出了那聲生硬的師父。

當時,淩虛面無表情哽了半天也沒有回應他。

沈香寒一應告訴他該如何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後,便下山了。

他想跟上她,被她強硬呵住:“往後這裡便是你的家,跟着你師父要好生學,别惹他生氣,更别叫娘失望。”

他抽泣,跪着爬過去抱住她腿:“娘,你也不要我了嗎?我會好好聽你的話,會快些長大保護你,你别丢下我一個人!”

沈香寒淚如雨下,卻生生掰開了他的手:“天兒,别怪娘,隻有離了那個家你才能平安長大,放心,你在這裡好好的,娘以後……會來看你的。”

“娘,别走!”他撲過去扯住她衣角不放。

沈香寒扶起他,這一次,走得越發決絕。

他哭喊着想追上去,她卻道:“不許跟過來,否則娘便再也不來了!”

他被吓住,立刻噤聲,眼睜睜看着沈香寒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山道上。

她走出很遠,他的淚還沒幹,爬上山頂朝着山下高聲呼喊:“娘——娘……你回來。”

回音漫天,不知能不能傳到山腳去。

在山門前待了半天,直到夜幕降臨,天色黑盡,也沒見沈香寒來接他,他才徹底死心。

不怕,不怕,他強行安撫自己,娘說過會來看他的,興許明天就來了呢。

怯生生摸進聽雨齋,裡面實在太大了,他走了很久才找到在廊下獨坐的淩虛。

淩虛在飲酒,看也沒看他,他隻好站在他身邊,等到腿都酸了,才聽淩虛問:“你叫什麼。”

淡漠的神态,冷冰冰的聲調,從那天起,至今足足十五年光陰,都沒有分毫改變。

他顫着哭啞的嗓子道:“霍天。”

淩虛問:“誰取的?”

“娘取的。”

又是一陣難捱的沉默。

他哭了一天了,很累很困,也很餓,還想休息,隻得硬着頭皮道:“師父,我……”

誰想淩虛驟然發怒,朝他嘶吼道:“别叫我!”

他吓得渾身顫抖,下意識想哭,又趕忙用手死命捂住。

淩虛瞪着他,站起來逼視他道:“往後不許叫我師父!也不許随意在我眼前晃,你既進了我的門,便要守我的規矩,今夜不必睡了,先去後院端盆水來打掃院子!”

他怕他再生氣,慌忙照做,就那樣跪在地上擦地擦了一整夜,後來席地睡過去,夢到沈香寒回來了,他高興極了,醒後愈發失望,不等他喘口氣,又立刻被淩虛指使去清掃上山的石階。

從山上到山下,幾萬級台階,他足足掃了七日,到第八日,才擁有了屬于自己的房間,晚上能睡到床上去。

挨到一月後,淩虛才準他靠近他三尺之内,不再視他為無物。

苦熬半年後,許他喚他師父。

上山滿一年,他總算親手做了頓飯給他吃。

第三年,他才開始教他武藝,領他下獸洞。

第五年,他帶他下山,去了臨江遊玩。那是他上山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出遠門,見了人,他都忘記該怎麼說話了。

第七年,他給了他法器銀絲。

那是他入師門來,淩虛唯一贈予他的東西。

同在這年,昭歌上山拜了淩虛為師,她的到來,極大程度地改變了他的境遇,他有了可以暢聊解悶一起習武的人,師父還從松陵請來了秦保夫婦,這偌大的聽雨齋,他終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灰暗的七年就這樣幽幽而逝,而那個答應會來看他的人,從沒出現過。

第八年,他十五歲了,淩虛在昭歌的乞求下,答應讓他下山遊曆三日。他借着這點時間,快馬加鞭不眠不休趕回了涼州。

涼州霍府,早已人去樓空。

打聽後才知,當年沈香寒送他去翻雲嶺後歸家不久,整個霍家,便借着霍骁調遣出任的機會舉家搬遷了。

至于搬去了何處,無人知曉,唯有零星傳言說霍骁在朝中惹了人,為避禍,帶霍家搬去了北地大雍國。

大雍國,離松陵有千山萬水之遙。

他從那之後,徹底陷入永久的絕望裡。

沈香寒走了,霍家人走了,整個東虞,他還有家嗎?還有親人嗎?

沒有了。

這個噩夢般的聽雨齋,竟真的,成了他唯一的家。

騙子,都是騙子。

霍天捂着頭,漸漸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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