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亦可試圖用自己能想到的更加易于理解的場景描述——
工作時為了讓甲方滿意,乙方積極地、不情願地去做事。
……
所以,我們隻是甲乙雙方的關系?
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
畢竟按照這裡的規則體系,所有的身份都隻是工作。
但顯然,這裡沒有特定的老闆。
真要說誰是老闆,大概隻有那個莫名其妙的規則的掌控者。
這樣說來,大家不過都是他手底下的員工。
說白了就是共事的人。
張亦可釋然了。
……
隻是,張亦可覺得,自己怎麼也夠不上甲方的位置?
誰家甲方當這麼憋屈?
但她顯然也算不上乙方。
雖然說她很憋屈,但是很明顯,即便她再不願意承認,在當下這個場面中,她是被照顧的那一個。
天殺的,這樣沒有一個人好受的場面,到底是哪個該死的東西造成的!
張亦可閉上眼睛,把那個不知道是誰的人罵了許多句。
張靜敏松開張亦可的手,問:“覺得怎麼樣,好了嗎?”
張亦可生無可戀地連連點頭,“好了。”
張靜敏眉頭一蹙,擡手又要往她後腦勺按。
張亦可福至心靈,收起自己的生無可戀,在心裡想象自己看到了一座金山,頓時真心實意地喜笑顔開起來。
趁着這個機會,她忙說:“好了!好了!”
張靜敏動作頓住,手往回撤,“我回家了,有事再聯系我。”
張亦可茫然無助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廁所門口,走出去,透過走廊往外眺望——
這裡沒有高樓危牆,目之所及,全是兩層高的精裝漂亮房子。
天空遙遠,無邊無際,卻能輕易被盡收眼底。
張亦可心情奇妙。
說不上好,也不可謂不好。
回到教室,張亦可嚴防死守,生怕孟饒從不知道哪個方向竄過來,強勢地把她拉到辦公室,對着她的後腦勺就是一通狠揉慢搓。
但是直到數學課結束,孟饒都沒有過來。
張亦可疑惑無比,非常提心吊膽,問紀梧:“我第二次摔倒,老師不也算是責任方、會被記為工作失誤嗎?她怎麼不來找我?”
紀梧專注力全在面前的書本之上,聽到她說話的時候,肩背不自然地繃緊一瞬,随後慢慢放松,轉頭看向張亦可,說:“因為她已經做過努力了。”太蒼白,紀梧頓了頓,又說:“她給你家長打電話,就算做她解決事情的方式。”
張亦可放下心,又将兩份工作做了對比,“這麼說起來,老師好像比父母要容易一些,工作更輕松。”
“也是雙休嗎?”她問。
“是雙休。但是不怎麼輕松。”紀梧說:“每個班都是隻有三個任課老師負責,但是每個班的學生,有五十人……是很大的工作量了。”
張亦可四下一看,教室裡的人确實不算少,粗略估計的話,應該就是五十沒錯。
但是……
“大家不是都特别小心嗎?”很突然的,張亦可自己都意識到沒那麼簡單,聲音不自覺放低,要問出口的話題也更改了方向,“工作量具體大在哪裡呢?”
紀梧表情沒來由地深沉起來,“很亂,很多,我沒辦法說清楚。下午的自由活動課,你看看就知道了。”
張亦可說“好”。
這時,教室門被推開,孟饒和另外兩位老師走進來——其中一位是數學老師,名叫趙青山,剩下那位名牌上寫着的名字是江别,應該是自由活動課的老師。
他們三人各推着一輛小推車,小推車上面摞了三個保溫泡沫箱,上面蒙着厚重的軍綠色被子。
“開飯。”孟饒說:“從第一排開始,蛇形上前,每人領一份飯,二十分鐘以内吃完。”
張亦可飯量小,剩了一小半就放下筷子。
孟饒立刻走到她身邊,目不轉睛盯着她,語氣嚴肅地做要求:“不能剩飯。”
張亦可:“……”
紀梧手藏在桌底下,拉了拉張亦可的衣服。
明白這應該又是什麼奇怪的、不能理解的規則,張亦可認命地暫時服從,垂頭把飯吃完,撐得不行。
“桌子擦幹淨,現在開始睡覺。”所有餐具被學生們自行放回回收桶,孟饒下達下一道指令。
語氣強勢,不容質疑。
張亦可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感覺到一陣猛烈困意襲來,當即一頭栽到桌子上——
一聲聲重重的磕碰聲接連響起。
張亦可意識朦胧,迷茫又詫異。
這樣不算學生出事嗎?
摔倒都沒有現在動靜大吧?
不待她同紀梧說出這件事,就沉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