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亮起微弱的光亮,應該是小夜燈被打開了。
張亦可無法放下戒心。
她的門還開着,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可能就會再次闖進來。
隻是,她全身無力。
因為那一盆水,她體溫驟降,瑟瑟發抖。
奇異的是,燒灼感消失後,張亦可并沒有被燙傷。
她能感知到,自己的身體除了冷和發抖之外,沒有任何不适。
躺在床上恢複了一些力氣,張亦可勉力走下床,悄步走到門口。
那人正對着她的門,靠牆站着,見張亦可過來,她擡頭,問:“你是張亦可嗎?”
張亦可手指搭上門把手,反問:“你覺得呢?”
那人不答,再一次追問:“你是張亦可嗎?”
張亦可手掌用力攥緊,門把手在她手中下撇,門側的阻隔塊往回收——門鎖沒有壞,可以用,隻是不知道鑰匙在哪裡。
那人又問:“你是張亦可嗎?”
張亦可垂眸,輕聲道:“晚安。”
語落她飛快關上門,把門從内側反鎖,趕快拿起房間内的椅子,把椅子腿塞進把手之内,絆上。
感覺這樣還不保險,張亦可想把床也推過來堵住,可等她走到床邊,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推動分毫。
無奈放棄,張亦可光腳踩在水中,地闆的冰冷從腳心上湧,直達心底。
她踮起腳四下一看,把那人不久前拿到房間裡的衣服撿起來。
衣服沾了水,有些重。張亦可沒有選擇擰幹,而是雙手用力扯了扯,發現布料結實以後停下,放到門口。
又從房間找出一些衣服,張亦可先把身上的衣服換掉,接着擦掉頭發上多餘的水,随後把剩餘的衣服放到地上,讓布料浸水,一一扯了扯,測試結實度。好用的就留下,不好用的扔到床底。
兩分鐘後,她有了五根好用的“繩子”。
地上的水依然沒有幹透,流散得到處都是。床鋪也在不斷往下面嘀嗒落水,整間屋子的地闆都是濕的。
張亦可無處可去,也沒地兒落腳,索性将床上用具一一撤下,把地闆上的水浸幹,給自己騰出一片幹淨的地方,能夠讓她暫時坐下。
可惜,她房間裡沒有多餘的被褥了。
雙手抱膝坐下,張亦可身體最大程度的蜷起來,希望自己這樣可以得到一些溫暖。
她感覺自己腦袋開始犯暈,又脹又熱。
擡手摸了一把,張亦可知道,自己發燒了。
把衣櫃裡剩下的最後的衣服拽出來裹在身上,張亦可拿過桌子上的削尖了筆頭的鉛筆,勉力睜着眼睛,不讓自己昏沉地睡着。
察覺自己有困意時,張亦可握緊鉛筆紮在手心軟肉之處,用那一丁點的疼痛逼迫自己保持着迷糊的清醒。
意識斷斷續續,時間一點點消逝而去。
張亦可這一夜過得極為漫長。
某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就要燒死在這裡。
全身皮膚熱到極緻,鼻子堵塞不通氣,眼皮腫痛擡不起來,四肢酸軟無力。
張亦可艱難地捱着,一個個數數着。
數到兩萬零一的時候,她終于看到曙光——天亮了。
屋外響起嘈雜的聲音,張亦可站起身,扶着牆壁走到門口,費力地把椅子挪開。
等到外面響起嗒嗒走路的聲音,張亦可打開門鎖,把門拉開一條縫隙。
透過那縫隙,張亦可瞥了一眼外面的鐘表。
七點整。
那人要下班了。
“等一等。”對着走到門口的那個人,張亦可開口,嗓音嘶啞至極,又粗粝,幾乎要聽不清楚她說的什麼。
但因為字句精簡,那人應該還是聽懂了的,她停下腳步,扭頭看過來。
張亦可把她昨晚上放到門口的那件濕衣服用腳勾起,拿在手裡,對着外面的那人低聲詢問:“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因為持續高熱,張亦可眼前已經出現重影。
那人一個變成三個,在她面前左搖右晃,營造出她在移動的假象。
張亦可搖搖腦袋,三個人影重疊,變為一個。張亦可在那極短暫的一瞬間裡,看到那人盯着她,眼神不明,但似乎是有一點點的善意——張亦可不太确定,依舊保持着高強度的戒心。
随後,三個重影再度出現,那人“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張亦可一手抓住門把手,一手攥緊那件濕衣服,頑強地睜着眼睛,看那人走到面前。
張亦可目光落在她工作牌之上,努力看清上面信息:
【姓名:錢玉溪
職位:JHR2001】
與此同時,她的聲音響起,問張亦可:“幹什麼?”
張亦可對着她勉強一笑,說:“早安。”
錢玉溪兀地睜大一些眼睛,随即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