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真實的,隻是星星而已。
因為不存在,所以她抓不到。
想明白這點,張二放下手,眯着眼睛看向眼前的星星,隻是安靜地欣賞。
她忍不住想,如果是在夜裡也這樣就好了。
那樣就會有光亮。
張二最後還是暈了過去,她自己清楚,她那時候的情況,大概能算是奄奄一息。
她還為此用僅有的意識詫異了一瞬——自己竟然會知道“奄奄一息”這個詞語。
腦海中兩種意識在拉扯,一種在說“你現在還不應該知道這些”,另一種說“這是你本來就有的東西,你會知道很正常,知道這些的你,才是真實的你。”
他們激烈地争吵,像是圈地盤一般互相推擠着對方,一定要取得勝利。
可惜張二沒能看到他們的對抗結果,就暈了過去。
·
“醒醒。”
有人在晃自己的身體,還在拍自己的臉,力道并不算小。
那個聲音很熟悉,張二聽得分明,卻沒辦法清醒,自然也判斷不出來。
突然,那隻拍自己臉的手向下移動,撫上了肩膀,張二猛然顫栗一下,倏地睜開眼睛。
錢玉溪擔憂的臉映入視線。
張二眼前卻突然出現這樣一幕場景——在門口,錢玉溪推着嬰兒車,表情驚恐地看着自己。
意識模糊,如夢如幻。
“醒了?”錢玉溪拿起放在一旁的奶瓶,在張二面前輕輕搖晃幾下,“我抱你起來喝奶吧。”
意識清醒,夢境不再。
張二看着眼前的人,突覺一陣頭暈眼花,全身意識消散,四肢無力,竟然是又要暈過去。
這時,嘴裡被塞進一個東西。
是熟悉的感覺,張二用力去吸,被溫熱的奶水嗆到,但她不想停下。
久違的飽腹感實在太讓人感覺幸福。
“慢點喝,沒人和你搶。”錢玉溪笑着說:“就是兩天沒上班,你怎麼就餓成這樣?”
張二倏然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錢玉溪。
錢玉溪更忍不住笑了。
張二暫時無暇他顧,隻是看了一眼,立刻就專注回喝奶這件事。
她這時候已經沒那麼餓了,身體内的水分也得以補充,整個人都好了許多,于是分心去想方才錢玉溪說出口的話。
——兩天沒上班?
上班?
張二懵怔一瞬。
腦海中不多的記憶給她提示——上班,就意味着在工作。
結合現在情況來看,張二猜測,錢玉溪口中的工作是照顧自己。
想到這裡,張二震驚。
為什麼她能這麼快地就想清楚這些因果?為什麼她可以這麼自然地就把這些事情聯系到一起?
可她自己,分明是一個沒有任何自理能力的孩子,在沒有人管的那兩天裡,她險些死掉。
敏銳機警,和笨拙無能,這明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情況,可又為什麼會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
張二想不明白,也完全探尋不到答案。
她隻感覺疑惑,迷茫。
奶瓶很快變空,錢玉溪把奶瓶拿開,張二口中變空,沒得喝了。
她扁扁嘴巴,被錢玉溪放回搖籃。
“應該還是餓吧?”錢玉溪問,然後又說:“但你太久沒吃東西了,不能一下子吃那麼多,身體受不了的,先躺着緩一會兒,我等等再給你沖奶粉。”
張二心中不由凝出郁結之氣,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隻能任由别人擺弄,毫無任何抵抗的可能和機會。
由此,她又生出另外一個好笑的想法——
自己就像是在演别人的人生。
張二被這個想法逗得笑出聲。
等等。
演别人的人生?
怎麼好像自己也在工作……
張二整個人突然僵住,耳邊響起一句話——
“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打工人,包括‘父母’、‘孩子’、‘學生’……所有的身份,都隻是一份工作。”
腦海再次播放幻燈片,依然迅速,但變成了有聲版本。
那句話一直回響。
于是張二從千萬張幻燈片中找到了對應的那張。
那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面部模糊的兩個人站在那裡,在對話。
可是說的卻不是方才那句,而是一人說“宮廷玉液酒”,另一人笑着接上一句“一百八一杯”。
話音方落,那兩人的臉漸漸清楚。
張二猝然多了一段記憶。
她記起,自己的名字是張亦可。
和她對話的人,名叫紀梧。
那天她們站在那裡,聊的話題也并非“宮廷玉液酒”,而是由這裡整個世界都參與的一場巨大的cosplay。
演别人的人生的人,不隻有她。
這裡的所有人,全部都在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