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錢玉溪,張亦可是有些恐懼的。
那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第一次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
那一天被張亦可銘記于心,難以忘卻。
她上一世死亡那天,也回憶起了這段經曆。
毫無疑問,那是讓她感到痛苦的。
現在面對着這個讓她痛苦的人,張亦可沒辦法不恐懼。
尤其讓她感到恐懼的那個人還在擺弄她的身體。
長久得不到回應以後,錢玉溪問:“你是困了嗎?”
張亦可順勢打了個哈欠。
“那就睡吧。”錢玉溪輕輕拍拍她的手臂,說:“我陪着你。”
張亦可随着她拍打的動作,緩緩閉上眼睛,營造出自己要睡覺的假象。
不多時,拍打的動作停止,腳步聲簌簌地響。
張亦可微微眯起眼睛,沒看到錢玉溪在身旁,不再裝睡了,睜開眼睛發呆。
如果這一切都如同她想的那樣,那無疑是很恐怖的事情。
張亦可不想自己變成麻木的人,可現在的她,什麼都做不了。
還有紀梧。
張亦可有些擔心,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她有過孤立無援的時候,知道那樣有多麼的難以忍受。可是紀梧,從她走後,就一直是孤立無援的。
張亦可不知道自己死後過去了有多久,也不知道紀梧現在是否進入成年期、開始工作。
她想去找紀梧,但那隻能是在兩個月之後,等到她六歲,被允許可以走出這間屋子以後。
于是張亦可确定了當前目标——活過這兩個月。
有了方向,張亦可就能夠松一口氣。
但這時,她腦子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那是無端生成的念頭——哭。
張亦可很清楚,她本人是不願意的。
但她知道,自己抵抗不了,于是就這樣哭了出來,聲響巨大,震耳欲聾。
接着,似乎是沖水的聲音悶悶地響起,随後錢玉溪的聲音由遠及近到達耳邊,焦急地問:“怎麼了?是做噩夢吓到了嗎?沒事的啊,不要害怕。”
微涼的手掌撫上額頭,帶着一點點濕意。
張亦可立刻就明白錢玉溪方才去做什麼了。
——上廁所。
又想起自己這種情況在之前也出現過,那時候在她身邊的是丁丹和,當時她在看那個紙殼子手機。
張亦可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要哭了。
——這裡不允許工作時間摸魚。
而且結合前幾次的經曆來看,自己這一哭,沒個二十分鐘、半個小時壓根停不下來。
吵鬧的聲音也在自己耳邊響起,張亦可腦海中響起另一道哭聲,同樣聒噪無比,讓人心煩。
模糊之間,她懂了,這同樣是一道刑罰。
因為母親在工作的時候摸魚,所以她的孩子哭泣不止,在她耳邊不斷響起這樣讓人頭皮發麻、心煩意亂的聲音。
這是一道刑罰。
但張亦可冷靜思考過後,覺得自己很冤種。
這罰的真的不是她嗎?
就這種程度,連着哭那麼久,哭厥過去都是有可能的吧?
當然,這麼說或許是有些誇張了。但即便人沒哭厥過去,經曆了長時間的大聲哭泣,喉嚨還是會痛的吧?嗓子也會幹吧?眼睛還會痛吧?
張亦可越來越覺得受罰的其實也有自己——就是不知道原因。總不能是因為她不夠招人喜歡,不能夠讓她的母親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吧?那也太荒謬了。
張亦可本來就不想哭,現在卻被逼着硬哭,還一哭就哭那麼久……沒有比這更冤種的了。
但經此一事,張亦可也知道了,這确實是一種刑罰。
因為從她開始哭泣那刻,錢玉溪就沒有停止過哄她。
張亦可換位思考了一下,确定如果兩人身份對調,她真的會瘋——再過分一點,她引爆這個世界的心可能都有了——雖然現在也有一點。
哭了有半個小時,張亦可終于能夠停下。
之後兩人一直相安無事。
到了十一點多,錢玉溪給張亦可喂了奶,把人哄睡着,自己去做了飯吃。
張亦可醒來時,大約是下午兩點。
她和錢玉溪無聊地相處着,時間流速慢得像是蝸牛爬。
這樣過了有一陣,錢玉溪突然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張亦可沒多想,還本着無聊的時候有人能給自己提供情緒價值這件事,對錢玉溪在心裡淺淺地表示了一下感謝。
誰知錢玉溪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張亦可心髒猛地一沉。
“從前有一對兔子夫妻,他們有三個非常可愛的兔寶寶,他們一家人在森林快樂地生活着。直到有一天,獵人來了。”
對于這個故事,張亦可不可謂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