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亦可本就有這種懷疑,并沒有因此而質疑,默默記住了這句話,并且不斷在心裡加深記憶,好讓這句話以後在自己身上能夠猶如條件反射一樣起作用。
“前輩告訴我們,如果想要毀掉這個世界離開這裡,首先要做的,應該是殺掉那二十個走狗。”
“但是那是特别困難的一件事。”
“這裡的人彼此之間都不信任,所以很難做到這樣。大家無法團結一心,也有些人認為這樣很好、所以安于現狀不想離開——不管怎麼樣,在這裡的他至少吃喝不愁,隻需要做一個思想麻木不在意黑白是非的人,就能夠符合這裡的生存準則,隻是在每次死亡的時候痛苦一次……”
“不得不說,其實這樣性價比很高,比離開這裡回到我們原本的世界更好。”
“丹和後來也是這麼想的。”周芷蘭歎了口氣,“我們為此大吵一架,從此分道揚镳,許多世都沒再有任何聯系,慢慢的我也開始改變想法。直到那天,她因為你來找我,然後告訴我,她好像還是沒有辦法完全做一個麻木的人。”
張亦可抓取到重要信息,問:“你們記得對方許多世?”她這時候很是虛心求教的樣子,問:“能告訴我一個人在最新的那一世是怎樣看待自己之前的那些記憶的嗎?”
感覺自己說得有些混亂,描述問題并不清楚,張亦可煩躁得歎了口氣,重新補充了一些内容:“我有時候覺得,我記得上一世的東西,有時候又覺得,我像是一個内裡中空的軀殼,對于以前的記憶,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但很多時候,它像是混亂無序的雲,模模糊糊地存在于我的腦海裡。”
這其實不是張亦可的主觀感受,自從她在這個世界成長到三歲、想起來上一世的記憶以後,她就還算是比較清楚了。隻是過于細節的那些,她想不太起來。但等到紀梧把她的筆記本還給她,張亦可就想起來個大差不差了。
她描述的這種情況,出現于她在學校觀察到的學生身上。
周芷蘭明白了張亦可的問題,回答她:“因為虛影。”
“為了更好地掌控大家,虛影不願意讓大家完全留存之前的記憶,擔心那會讓大家更快地總結出來如何打破這個世界規則的方式。”周芷蘭舉了一個例子,“比如丹和,她就摸索出來了怎樣敷衍地工作還不會被記作失誤的規律……”
張亦可恍然想起自己還不被允許走出家門的那段時間裡、時不時就要被迫從睡夢中驚醒大哭一場的恐怖經曆,心情有些複雜。
“但它有時候又會漏出來一些,畢竟這個世界的人生命周期太短,而幾乎所有工作都需要經驗。為了讓大家更加高效率地工作,他會‘大方’地漏出來一些你的記憶。”
魔鬼啊!
張亦可痛恨地想。
漏出來你的記憶隻是為了讓你更好的工作……太不是東西了!
“相應的,有些時候它會完全封存你的記憶。這種時候,大部分存在于孩子時期,因為他需要你幫它完成對殘次品的回收。”
“但它很惡心。”
“在需要你做壞事的時候封存你的記憶,卻在你幫它做完壞事以後,将你的這段記憶留在你的心裡,重新變作模糊的一團,不讓你忘記。”
“更惡心的是,他會讓你知道,這是你無法抵抗的。”
周芷蘭進一步解釋:“比如在你做壞事的時候,他甚至會調動起你内心的惡,讓你因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感到興奮和期待。”
“之後事情結束,它會把你當時的興奮和期待收回去,在某個瞬間連同那段記憶一起還回去,清晰地呈現給你,讓你連自己也一并惡心。”
“這是它對你的警告。”
“它要讓你知道,你永遠無法逃脫它的控制,你在它手中,不過是小醜一樣的存在。”
張亦可無言:“好惡心的存在。”
“你不問它為什麼要這麼做嗎?”周芷蘭突然好奇。
“不想知道。”張亦可說:“我怕聽到你說它有苦衷。”
周芷蘭笑了一下,“那倒沒有。”
“沒有人知道它為什麼這麼做。”周芷蘭垂下眉眼,“前輩也不知道。”
張亦可對這個“前輩”很好奇,也有懷疑,趁機問:“前輩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