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人是紀梧。
看到裡面兩人俱是同出一脈的兇狠表情,紀梧腳步滞了一下。
張亦可看清楚人,立刻就放松了。
她走過去,幫忙拿走紀梧手中的東西。
紀梧問:“你們怎麼了?”
張亦可瞥到她胸前的工作牌,沒有立刻說話。
紀梧目光随着她的挪動,了然于心。
她把工作牌摘下來,鎖進小房間,張亦可把方才的那些話如數告訴她,順便提了一嘴自己夢中的雪人。
紀梧聽完後表情嚴肅地說:“你被回收的那天,我去找過你,你家門口的确有一個雪人。雪人手臂長短不一,沒有五官,沒有耳朵,脖頸處還有裂痕,看着很糟心,讓人覺得極度不适。”
“離開的時候,我把它變成了一個完好的雪人。”紀梧說:“并且在上面寫了你的名字。”
殘缺的“布娃娃”被人重新修補。
張亦可直覺這或許就是她沒有真的被抹殺的原因。
她問紀梧:“你當時怎麼想到要這麼做?”
“我也不知道怎麼想到做那些的,隻是,壞掉的雪人真的很讓人不适。”紀梧說完停了下來,想了想才又接着說:“而且,在那之前我好像還沒有堆過雪人,所以就忍不住試試。”
又想到她在這裡唯一熟悉的一個人在那天離開,還不知道遭受了什麼後離開,所以想要在美好純白的雪人身上寫下她的名字,給她自己能想到的最适合那個時候的最好的祝福。
但這些話說出來太矯情,紀梧就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再加上她自己也沒有非常準确地意識到這些,于是就沒有說。
但張亦可知道,是紀梧救了自己。
至于要将她抹殺的人選,張亦可心中也有了目标——那時候在她身邊的,隻有張靜敏和任意兩人。
她被抹殺的原因,應該是自己的那句話。
在臨死之前,她曾問過這樣一句話:“你們會因為今天殺了我而痛苦嗎?”
事實證明,她們不會因為這句話而痛苦,但是會因為這句話而感到害怕,擔心張亦可會報複她們,所以要将她抹殺。
幸好有紀梧後面的無意之舉,她才能夠僥幸逃脫。
張亦可在這時候無比陰惡地想:假如被她找到張靜敏和任意,她一定要把她們引進安全範圍以外,讓她們再次被回收。
這個想法落下的瞬間,張亦可突然感覺一陣驚悚。
她心中的惡是不是也在剛才被調動起來了?
張亦可認為這世上沒有絕對善良的人,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杆秤,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
對傷害過自己的人報複回去——這是張亦可心中認同可以做的。
所以她會有那種想法,其實是一件正常事情。
隻是,現在她所處的環境不同。
于是張亦可擔心,自己會被虛影抓住機會,将心中的惡激發出來,最後猶如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以至于無法挽回,成為走狗的走狗。
但張亦可也是真的心裡過不去。
明明是她們将自己回收,自己隻是問一句是否會後悔,就要被她們連靈魂也抹殺……世上不應該有這樣的道理!
張亦可糾結很久,最後還是認為自己應該報複回去。
隻是時間并非現在。
這天是周三,是她這一世來到這裡的第五個月的最後一天。
張亦可開始期待明天,期待她能夠和那些人交手的時刻。
第二天中午。
新一輪的回收行動開始。
這一次,被選中的人是張亦可。
“……”
張亦可啞聲瞬間,猶如上輩子那樣故技重施,在飯菜分發完畢的時候将飯盒摔到地上,裡面的米和菜灑了個幹淨。
然後她拿到一份新的飯,一份嶄新的麻婆豆腐蓋飯。
——看來虛影也在進化,将以前那些能夠鑽的空子全部填上了。
但張亦可也并非沒有收獲。
把新的飯盒遞給她的人是趙六。
張亦可看到,趙六看向自己的眼神極其怪異。
她微微笑一下,趙六匆匆躲過視線,回到了講台之上。
張亦可四下巡看了一眼,教室内現在隻剩下三十二人。
其中有一人同樣被選中,他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牆角那裡,和張亦可隔着段距離,是她平時不會刻意關注的地方。
張亦可看清他的臉時,愣了一下。
劉宇凡!
那張臉分明就是成年後的劉宇凡,隻是這時候他的臉看上去要更加稚嫩一些。
随後張亦可目光下移,落到他正吃着的飯盒之上,沉默了。
——麻婆豆腐蓋飯。
劉宇凡在吃的是麻婆豆腐蓋飯。
真好,又有人陪着自己一起“倒黴”了。
張亦可苦澀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