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因為要參與工作所以即便身體上有損傷也不被允許休息并且不會被回收這件事既是她的負擔,也是她的護身符。
成年後的她,隻要沒有表現出不穩定的一面,那就是虛影所需要的。
這是她的想法。
她不能完整地一字不差地這麼告訴劉宇凡。
同樣的,劉宇凡也不能一點不落地将他聽完以後的想法告訴給自己。
但是至少,在說出這些話以後,張亦可沒有再幻聽了。
耳邊那道屬于周芷蘭的痛苦呻.吟聲,消失了。
兩人回到教室。
張亦可見到趙六,主動找上她,說:“我想做一個普通人。”
趙六這時候有些為難。
“怎麼了嗎?”張亦可問,有些失落的樣子,“沒有這種機會吧?”
趙六搖頭,又點頭,接着停下好一陣,最後說:“你等一等。”
這時候距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趙六說完那句話就離開了。
她直到上課才回來,但她已經要開始工作,所以不能和張亦可說這些比較私人的事情。
張亦可整堂課都期待地看着她,到了後來趙六已經無法再同她對視,每次有眼神相撞的時刻,都會立馬移開目光。
張亦可委屈低落,然後再次努力追逐。
終于等到下課,趙六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張亦可,飛快走出教室,頭也不回離開。
張亦可大約能夠猜到這是為什麼。
在聽到自己的想法以後她讓自己等——
張亦可隻能想到一個原因。
趙六沒有能夠做決定的資格,她必須要詢問孫倩和丁則的意見。
當然也有可能,趙六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屬于這個世界的不穩定因素,隻知道被走狗盯上的人,絕對不簡單……所以還是要把情況彙報給他們。
可是那兩個人從來就不是能夠安生老實上班的,現在這個時候……八成還沒有來。
張亦可敏銳地發現了自己另一個或許能夠有機會從争鬥中占據上風的優勢。
這群人……不,應該說是這群走狗,他們太自大了。
而虛影,似乎也對他們太放心了。
張亦可無從知曉他們之間哪裡來的這麼強烈的信任和放縱。
但張亦可知道,這是她的機會。
張亦可沉思瞬間,決定不通過趙六,而是直接出門,找到無人的地方,對工作牌道:“我不違逆你,我不想和他們同流合污,我也不想離開這裡。”
工作牌沒有任何反應。
張亦可停頓一段時間,又說:“你可以讓我忘記那一切嗎?”
這一次,工作牌閃了一下。
是綠色的光。
張亦可不清楚代表什麼,但她知道,那句話是讓工作牌滿意的。
于是她又道:“周芷蘭告訴我的那些,讓我确定她們一直都隻是蚍蜉撼樹,螞蟻抱象,我不想做那樣的蠢人,我想你能夠讓我忘了那一切。”
工作牌又一次閃了一下綠色的光。
張亦可記憶還是很清晰,并沒有忘記。
但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再說什麼了,于是返回教室。
第二節課快要開始的時候,孫倩和丁則來了。
他們直接站到張亦可的面前,“出來吧。”
出去以後,丁則緊緊盯住張亦可的眼睛,“告訴我,那天你都聽到了什麼?”
張亦可感覺自己意識開始抽離,自主思考的能力正在消失——但她已經知道了丁則的這個能力,所以這時候有所準備。
她努力對抗那種失去感,用自己僅存的一點意識選擇性地回答了一些東西。
“她說你們是走狗。”
丁則:“……”
孫倩:“……”
“她還說,很多人都想要離開這裡,因為這裡太惡心了。”
……
張亦可斷斷續續說着那些冗雜細瑣的事情,語速是和她這時候狀态相得益彰的慢。
丁則和孫倩并未懷疑,但也沒有心情和精力再繼續聽下去,于是讓她停下。
丁則繼續看着張亦可的眼睛,深深凝望,一絲一毫的縫隙和機會都不留下。
他就這樣看了張亦可很長時間。
張亦可僅存的那點意識也開始渙散,像是從一團棉花變成漫天飛羽,在她整個腦子裡四散開來,從每一片羽毛最根本的脈絡點放出絲絲縷縷的猶如電壓一樣的東西,将張亦可麻痹。
丁則說:“忘記你腦子裡剛才想到的那一切,一點都不要留下。”
電壓起作用,張亦可張口,說“好”。
電壓散去,羽毛重新彙聚到一起,變成那團棉花。
頑固的意識回籠。
張亦可想起來最重要的事情。
眼前這個人說出來的所有話,她都不能相信,也不能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