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梧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張亦可。
因為她不知道,張亦可口中那個“不可調和的矛盾”是什麼。
而且,張亦可顯然也在回避那個問題。
紀梧大約能感覺到,張亦可并不是想要對她隐瞞,而是真的不想提起來。
她對那個問題表現得有些排斥。
“我和我父母之間的關系,跟常見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樣,不能拿來給你參考。”想了想,紀梧說:“但我一個朋友,她和父母之間也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每次回家再回來都低沉很久,可她在那件事上十分堅持,任何人都不能說動她。她工作的地方離家很遠,平時不怎麼回去,現在兩邊算是保持着相對和諧,她和她父母都在盡量避免提到那件事。”
張亦可有些懵,擡起頭看紀梧,眼神中有些迷惑,沒太懂紀梧的意思。
紀梧說:“我是想說會不會你爸媽他們在這段時間裡,也是這樣想的呢?他們因為那件事已經經曆了你的離家出走和意外失足……”她停頓一下,聲音低了一些,說:“我想他們應該也會覺得後悔吧。”
“會的。”張亦可說,又皺了皺眉,苦笑一下,“但見到我以後,他們可能就不隻是那麼想了。”
紀梧無言片刻,有些尴尬地說:“對不起,我好像不能幫到你什麼。”
“不用說對不起,現在已經很好了……”張亦可說:“我就是想找一個人說說這些。”
反正不管怎麼樣,明天都是一定要去見他們的。
房門被敲響,劉宇凡在外面說:“飯做好了。”
張亦可和紀梧一起出去。
劉宇凡做了四菜一湯,他手藝确實不錯,這四道菜隻看顔色就能讓人感覺味道很好。
和紀梧說過以後,張亦可心裡還是沉重,但已經輕松了不少。她沒有再提剛才的事情,讓自己盡量輕松地享用這一頓飯。
吃過飯,紀梧沒有立刻離開,仍舊在這裡陪着張亦可。
但其實她們并沒有做什麼,隻是安靜待着,偶爾說一句話,吃幾口水果。
下午六點,紀梧離開,隻剩下張亦可和劉宇凡在家。
張亦可回到卧室躺下,手臂擋在眼睛上方,放空大腦。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敲門的聲音。
這時候隻可能是劉宇凡,張亦可打開門,問他:“怎麼了?”
“有想吃的嗎?”劉宇凡說:“我做晚飯。”
“都可以。”張亦可說:“你看着做吧。”
劉宇凡點了點頭,卻沒有離開,隻是擡起下巴沖着房間内點了點頭,說:“介意我進去嗎?”
張亦可偏開身體給他讓出路來,劉宇凡走進來,張亦可把門關上,看着挺有自覺性的已經在椅子上坐好了的劉宇凡問:“有話想說?”
“嗯。”劉宇凡擡起手,手臂擱在身側的桌子上,問張亦可:“明天要見的人,對你來說很重要?”
張亦可點頭,又反問:“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
“再确定一下。”劉宇凡解釋,頓了頓又問:“是你前男友?又或者,現男友?”
“怎麼會這麼想?”張亦可被他這句話逗笑了。
看這情況應該不是,劉宇凡也因為自己荒謬的猜測笑了一下,随後解釋:“感覺你今天一直坐立不安,挺像我同事有時候的樣子的,我就根據他的經曆想到這個了。”
“怎麼不覺得是我家裡人?”張亦可說:“吵架以後的家人,這不是也有可能嗎?”
劉宇凡愣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自然,“我是孤兒,沒和家人相處過,不太清楚和家人之間相處的細節,沒往這方面想。”
張亦可沉默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所以,是你家人?”劉宇凡問:“吵過架以後的家人?”
張亦可垂眼看他,須臾後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矛盾還挺大的,吵得很激烈,沒想好怎麼面對他們。”
“這樣啊。”劉宇凡說,頓了頓又道:“那你們家的人還都挺倒黴的,竟然都被拉到了這個鬼地方。”
張亦可有些無言以對。
她不會在劉宇凡面前暴露897的存在,那就沒辦法給他解釋怎麼就一家子倒黴到一起。
但其實這樣也有問題——張亦可是怎麼知道那是她家人的?
劉宇凡肯定想到了的,但他沒有問,張亦可也就不主動提,隻是點了點頭,輕笑一聲,“是都挺倒黴的。”
“好了。”劉宇凡站起身,“我去做飯。”
張亦可看他一眼,說:“謝謝。”
劉宇凡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徑直走出房間。
張亦可又躺回到床上,還是剛才那個姿勢,放空了自己的大腦。
不料她就這麼睡着了,還做了夢。
夢裡是她父母,張亦可在夢裡清晰地看到了他們來到這裡以後的前兩個月的生活,感覺很無助——是他們無助。
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讓人匪夷所思和奇怪,他們年紀并不小了,接受能力沒有那麼強,但還是在這裡度過了荒誕的兩個月。
張亦可看着他們,看到過好幾次他們在哭,是特别響的哭聲,那聲音聽着就能讓人明白,他們在害怕。
張亦可心髒猛地揪緊,感覺到一陣無法控制的疼痛,倏然從夢中醒了過來,急促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