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之前,在張三和齊天相互依偎着的時候,劉宇凡明明清晰地看到,張三好好地佩戴着她的工作牌。
劉宇凡松了一口氣,一瞬後無奈地笑了笑。
他早該想到的,張亦可不會是沖動的人,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就那麼大力地去推張三。
卧室之内,張亦可和張三已經停下争吵,兩人的表情都極端冷靜。
“你離開這裡的事情,加我一個。”張三說:“我不會拖你後腿,還能給你幫助。”
這人算是有“案底”,張亦可不想太早在她面前暴露,“什麼離開這裡?”
“以前欺負你的事情,不是我能選擇的。”張三挺誠懇地說:“那不是我本心,我沒辦法。”
張亦可繼續裝作不懂,“你什麼時候欺負過我?”
“别裝傻了。”張三說:“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還記得之前的事情。”
她笑了一下,有些森寒,“每個人都會記得自己之前每一世的事情,你不可能例外。”
話說到這份上,張亦可就沒有必要再僞裝了。她也笑了一下,“我的确記得你,也記得之前的事情,但你說的要離開,我真的不明白。”說完她繞過張三,準備打開門離開。
“我會向你證明的。”張三在她身後說。
張亦可沒再理她,打開門以後就對跑到她面前的劉宇凡嚷了一句“她就是個神經病!”
劉宇凡怔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隻針對那件事情,在她們兩人中間說和了幾句。
中間張三有問到他一些關于“離開”的事情,都被他糊弄過去。
齊天把李怡和張旭勇從學校帶回來,張亦可和他們在家裡面遇見。
張旭勇已經得到過李怡給他的暗示,知道張亦可已經來到他們身邊,心裡七上八下地吊了一天,這時候看到人,眼睛突然就感覺酸。
但是很快,張亦可就沒有再給他眼神,而是去了另一間卧室,頭也不回地關上了門。
——還拉着一個陌生男人的手。
張旭勇的怒氣瞬間躍升到頭頂,對于張亦可的埋怨更上一層,被李怡一直使眼色才沒直接當場爆發。
屋内,張亦可一進來就放開了劉宇凡的手,低聲說:“現在我們不太适合在外面了,在這裡待着好嗎?”
劉宇凡懂張亦可的顧慮,沒有否定,從櫃子内找出一個墊子放到地上,靠牆坐了下來。
張亦可說:“你可以坐床上。”
“不了。”劉宇凡笑了一下,說:“你坐吧。”
張亦可就沒有再說什麼,兩人一直在這裡待到夜裡十一點,中間沒有出去吃東西,也沒有上廁所。
直到房門被敲響。
張亦可開門,張三走進來,胸前沒有工作牌。她盯着劉宇凡,目光頗為不善地說了句“出去”。
劉宇凡立刻去看張亦可。
張亦可便說:“我有點餓了。”
劉宇凡站起身,“我去做點吃的。”
他走以後,張三立刻說:“吳七七和鄭十六已經來了。”
張亦可點頭,說:“好的,我去打個招呼。”說完她就轉身要往外走。
“誰讓你去和他們打招呼了?”張三拽住她,單刀直入地問:“這兩個孩子你認識?”
張亦可扭頭,看着她,随意笑道:“為什麼這麼問?”
“下午我和齊天親熱你都沒想到要拉着劉十八進房間,怎麼齊天一把那兩個孩子帶回來,你就拉着他進來了?”張三很自信地說:“你跟他們絕對認識。”
“還真不認識。”張亦可說:“我拉着劉十八進來,不能是因為我們也想要親熱嗎?”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低了一些,有些陰陽怪氣地說:“我白天說過的,我們沒辦法當着别人的面做那些親密行為,會覺得相——當——尴——尬——”
張三:“……”
她感覺自己被内涵,臉色突然就紅了一些,同時也被說服,腦子裡面鬥争許久,還想要再說很多,最後隻憋出來了兩個字:“行吧。”
張亦可看她紅透的臉,順勢道:“原來你也是會覺得尴尬的啊。”
“那不是廢話嗎!”張三臉上有些挂不住了,“大部分人都會覺得尴尬啊!我要不是為了跟你說悄悄話我至于那麼做嗎?!”
張亦可:“……”
張三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而且今天這情況顯然什麼都說不了了。她盯着張亦可好一會兒,最後悶頭轉身,“算了以後再說吧,我先回去了。”
張亦可看她後脖子和耳朵根都是紅的,沒有再說揶揄的話。
張亦可走出房門,和吳七七、鄭十六兩人打了招呼,然後走進廚房。
劉宇凡已經把菜備好了,很簡單,沒多少,不知道這點東西能做出什麼來。
張亦可正要問,劉宇凡就轉身看着她,順便解釋道:“太晚了,我就簡單煮個面了。”
張亦可點點頭,“好,謝謝。”
鄭十六突然伸頭進來,“做飯嗎?”
張亦可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轉過身後看到她滿懷愧疚的神情,鄭重其事地對自己鞠了個躬,不知怎麼就被戳中笑點,剛才受到的驚吓一掃而空,沒忍住笑出了聲。
鄭十六等她笑完,說:“做出來以後可以給我分一點點嗎?”她有些讪讪,“我這人有個毛病,看到吃的就想嘗一口。”
張亦可轉頭看劉宇凡,臉上的笑意還沒有完全消去,劉宇凡不自覺地嘴角勾起,點點頭,又說:“我多做一些吧,吳七七要吃嗎?”
“要!我和鄭十六一樣也有這個毛病!”吳七七的聲音也一下子由遠及近傳了過來,臉也湊了過來,上面是和鄭十六如出一轍的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太感謝啦。”
鄭十六也笑眯眯地說:“謝謝啦。”
四人圍坐一起吃了頓飯,期間鄭十六兩人也聽明白了張亦可兩人沒離開的原因,頗為欽佩:“你們真是厲害,我們兩個就不行,讨厭小孩兒,完全不能和他們一直待在一個空間裡面,太煎熬了,想想就覺得無法接受。”
張亦可笑了笑,說:“其實還好,你們沒來之前那段時間,我們兩個就在房間裡面待着,也沒發生什麼,那兩個小孩還挺乖的,也沒有來打擾我們什麼的。”
鄭十六收了碗和筷子交給吳七七,笑着說:“那我也不行,還是接受不了,一直待在房間裡太無聊了。”
張亦可也笑着說:“我比較宅。”
他們又回房間以後,張亦可對劉宇凡說:“你可以回去休息,明天再過來的。”
劉宇凡:“我回去了也無聊,不如在這裡,說不定還能幫上你。”
張亦可又要說什麼,劉宇凡搶先道:“我自願的,和别的無關,畢竟我們是盟友不是嗎?”
張亦可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索性作罷,轉圈看了一眼這狹小的房間,說:“你睡床吧,我不一定能睡得着,在桌子上趴一晚就好。”
劉宇凡沒有拒絕,笑着說“好”,又說“謝謝”,最後玩笑一般,說:“我睡相還可以,晚上不打呼噜,不會吵你。”
張亦可笑着點點頭,“晚安。”
次日,張亦可照舊醒得很早,那時候才剛三點。她隻睡了不到三個小時。
張亦可其實還是很累,身體和心理都累,但她這時候剛剛睡醒,按照她以往的習慣,無論如何都是睡不着的了。
胳膊和腿睡得有些酸麻,幾秒鐘之後則是幹脆連知覺都喪失了。張亦可小心翼翼地動了一下,試圖能夠盡快恢複。
但她這時候知覺已經喪失,對于“小心翼翼”的實踐便沒有那麼精準,膝蓋不小心碰到桌子,發出一聲不太強烈的悶響。
“怎麼了?”身後猝然傳來劉宇凡的聲音,聽着像是早就醒了,完全沒有感覺他嗓音之内有惺忪睡意。
“沒什麼,不小心碰了一下。”張亦可說,頓了頓又問:“你怎麼還沒睡?”
“睡醒了。”劉宇凡說:“我覺小,睡醒了就不太能睡得着了。”
“哦,這樣……”張亦可說:“那挺難受的吧?”
“是有一點,經常會覺得頭痛。”劉宇凡笑了笑,說:“當孩子那時候睡得倒是挺好,現在成了大人,就不行了。”
張亦可突然感歎了一聲,說:“是啊,是這樣。”
然後她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又輕聲說道:“再試着睡一會兒吧,或許突然又來了睡意,能夠睡着了呢。”
劉宇凡在看不見的黑暗中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但他還是沒能睡着,大約半個小時過去,也還是沒能睡着。
他感覺張亦可也是這樣,聽她的呼吸能聽出來。
他想了想,不知哪裡突然來了一點勇氣,把他悶了一整天的好奇問了出來:“你和你家人,還處在之前的矛盾中嗎?”
張亦可呼吸聲停了一下,然後再度響起來。
房間内始終安靜,始終沒有再響起人聲。
劉宇凡無聲扯了下嘴角,在心裡後悔許久,反思自己為什麼要問出那個問題。
時間慢慢過去,在寂靜的深夜之中顯得格外得漫長。
但在這之後,劉宇凡突然發現,自己能聽到的那道呼吸聲有了一點不一樣的變化。
變得綿長,有規律。
像是在表達,它的主人已經陷入安靜睡眠。
劉宇凡閉上了眼睛。
張亦可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早上六點半。
身體還是酸麻,但張亦可這次沒再動了,她轉身看了一眼,劉宇凡還沒醒。
張亦可就那麼坐着,目視前方,放空。
片刻後,身後傳來男人含着笑意的聲音:“早安。”
張亦可已經緩過來許多了,但這時候不想說話,點了點頭,嘗試挪動自己的身體。
有感覺。
她直接站起來,“我先出去。”
客廳内鄭十六和吳七七相對而坐,大眼瞪大眼,聽到張亦可開門的聲響,極為默契地一起轉過頭看過去,視線之中很有一些驚喜在。
“早啊張二姐!”鄭十六壓低着聲音和她打招呼。
張亦可笑着回應,然後走進廁所。
她在廁所待了好一會兒,一直到七點零一分才走出來。
鄭十六和吳七七已經離開,劉宇凡在廚房内做飯。
張亦可深呼吸一口氣,推開了她爸的房門,步伐有些沉重地走進去。
仿佛邁進火葬場。
張亦可在心底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