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擎身為球隊後衛,有時在自家門前解圍的力度偏大,會不小心把烏龍球踢進自家球門,也就是裘徽守着的球門。
裘徽是誰啊,連白蘊都敢抓過來扇巴掌。
孟擎進了烏龍球,裘徽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罵,推搡時還得秦達跟康瑞澤來勸,對手在旁邊慶祝加鼓掌看熱鬧,此名場面榮獲定安八大笑料殊榮。
裘徽也來冰雪大世界了。
也說得通,他随古德來N市,順便看下巨劍冰雕亮燈,反正是給俱樂部讨個好彩頭嘛。
但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等孟擎呢?他們可不是好哥倆。
綿綿疑惑不已,卻見孟擎右手握拳,胸膛不住起伏,并未像以往在球場那樣暴起反擊。
兩個人都是側面,身高相仿,孟擎骨骼分明的腮幫子咬得很緊,綿綿幾乎覺得,他就要忍不住回頭給裘大隊長一拳了。
然而直到裘徽上車,孟擎都沒回頭。
他們交換位置,孟擎走進黑暗,綿綿放下鏡頭,腦子裡混亂地梳理這一難以理解的景象。
白蘊還在車上,但裘徽上車了。
剛剛孟擎親了白蘊一口,白蘊都沒反應,所以他才是睡着了嗎?
孟擎将蘑菇車停在路中間,是為了想讓白蘊多睡一會兒?因為他知道,孟擎就在停車場等着。
好奇怪啊……
有種孟擎把白蘊交給裘徽的既視感……
綿綿低着頭,反複觀看錄像,思緒不知不覺飄得老遠。
她想起了《情人》戛然而止的一段詭異結語,在出版時被巫山删掉了。
『……孟擎太愛白蘊了,隻是愛上的不是時候。
不該在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急着表白、占有,被看盡所有的不堪和狹隘,搖尾乞憐,隻得到廉價的愛意作為獎賞。
聯合杯前夜,當兩名隊醫異口同聲斷定秦達的傷沒辦法上場時,他悄悄松了口氣。
這口氣一松懈,就是三年。
有時候,孟擎在場上看白蘊踢球,聽着他從自己身邊飛奔而過的呼聲,會覺得自己不是一名球員,而是一名觀衆。
他站在這裡,并非因為他要靠踢球混飯吃,而是因為,他是白蘊的一根肋骨。
白蘊去哪兒他就去哪兒,可反過來卻不成立。
白蘊總有一天會成為别人的,也終于成為了别人的,唯一值得慶幸的,她是個女人。
這代表白蘊身體的一部分永遠隻屬于自己,即使他可能早就忘了初嘗禁果時渾身顫抖的歡愉。
孟擎摔碎了白蘊送給他的成年禮物——印着兩人16歲那年青澀合照的護腿闆。
摔碎了,但還是得狼狽地用膠水拼起來,因為白蘊舍得,孟擎舍不得。
16歲的白蘊像玫瑰一樣。
火紅得能滴出血,驕陽落敗,紅霞潰散,萬物寂滅,都抵不過紅玫瑰從花枝飄走,離他遠去帶來的絕望。
要是他們這輩子從來沒有踢過球就好了,孟擎邊塗膠水邊想。
他會在老家鎮子長滿白色蘆葦的農莊建一個小木屋。
屋子外邊是一片花田,白蘊被他壓在花田裡,赤條條,亮晶晶,哭着躲避他的吻。
直到白蘊再也不會哭了,就把他吃進肚子,将殘留的骨架和頭發都種進花田。
日複一日,用鮮血灌溉,玫瑰種子就會不停長出16歲的、意氣風發的紅衣少年。』
“躲在這裡幹什麼?”
綿綿手一抖,差點把相機扔地上。
“減老師?!”她驚呼,“你怎麼在這兒?”
停車場附近燈光暗,完全看不見減虞的臉。
他整個人縮在羽絨服的包裹中,聲音有着非同尋常的沙啞:“這話該我問你才對。”
然而綿綿發現不了。
她生怕被人發現自己在偷拍,哪怕是減虞也不行。
“我……我是來找你的!”說完,綿綿捂住了嘴,支支吾吾,“那個,我們快走吧,去迷宮,我還,還得拍素材呢,快走。”
減虞低聲道:“我身體不舒服,今天不拍了。”
綿綿正心煩意亂着,根本切換不了工作狀态,聞言不住點頭。
“好好好,那我們回家吧,我,我跟張哥聯系,把,把相機還給他,拍攝改天再說。”
她拉着減虞匆匆離開,又實在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孟擎隻剩下一個模糊的高大背影,他看上去很生氣,正擡腳踹牆,還嫌不夠,把水泥牆當成了沙包,手掄頭砸,那架勢能把自己玩死。
不敢看了。
遠處一道亮紫色的射光掃過減虞的臉,綿綿不經意看見他的面頰居然一片潮紅。
“減老師。”古怪的情緒快要把她淹沒了,她心不在焉地找話題打破尴尬,“回去你跟我分析分析今天的遊戲吧,我總覺得,總覺得還挺有内涵的。”
減虞冷冰冰道:“我忘光了,你也忘了吧。”
“啊?”綿綿停步,“不是還有錄音嗎?要不你拷給我一份,我聽聽看?我,我絕不會洩露的!”
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跟減虞做保證。
“錄音筆丢了,夢裡回味去吧。”
減虞大踏步拐入通往出口的主路,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綿綿看着那背影琢磨,怎麼所有人都這麼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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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會這天,綿綿穿回褪色的舊羽絨服。
那身名貴的藕荷色套裝太拘謹了,她穿上不倫不類,脫下來才做回自己。
減虞的跟蹤拍攝全都挪到這天,為此小張埋怨了好一陣,綿綿又是賠不是又是承諾免費給小張幹苦力,才糊弄過去。
幾天沒睡好,灰頭土臉的,但她沒忘記帶上簽字筆跟改名為《玫瑰花海》的出版精裝書,要去找巫山要簽名。
可巫山竟然放作協鴿子了,整晚都不見人,白栾也是。
後台,導演氣急敗壞地叫人打電話聯系白栾,綿綿跟在減虞身邊替巫山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