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蓉姨不感興趣。
她沒有刨根問底的執念,她總能絕望地接受現實。
當她發現自己在網上寥寥幾筆猜測萬阙比賽的比分卻一一應驗時,她一秒都沒好奇過原因,更沒想過用來賭球,而是立刻删除了那些帖子。
她藏着這個振奮人心的秘密,心想,終于有辦法給如電報仇了。
萬阙道:“能設定白栾人生的,非你莫屬,你對白栾的态度也驗證了我的猜測,可是,接下來該我犯難了,我要怎樣才能報仇呢?”
他說這話時,也在苦苦思索,好像很難辦。
“讓白蘊也體會體會我當年的痛苦?不,你哪管他的死活啊。随便把你殺了?那我的恨呢?就這麼煙消雲散,讓所有人都忘了嗎?不不不,哪怕他們罵我、詛咒我、污蔑我,也好過全都忘了,而你——”
“隻能死在此時此刻!”
他恨恨地扔開假肢,雙肘撐地,一點點向蓉姨爬去。
“我要你永遠都不能如願,你不惜犧牲白蘊,也要讓白家人殺女嬰的罪行曝光,要還白如電清白,我偏偏不要你如願!”
令蓉姨恐懼的是,此時萬阙的聲音鬼魅般充斥着所有角落。
好像有個360度環繞的大喇叭在頭頂,她根本聽不出萬阙到底在哪兒。
萬阙的眼珠在眼眶裡胡亂地滾動,近乎妖異,血色染透了眼白。
沒有光源,瞳孔卻宛如鏡子,很反科學地倒映出了蓉姨手中的尖刀。
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到了她的身後!
“啊!”
蓉姨感到腳腕一涼,被萬阙冰冷的雙手拽住了。
她命令自己冷靜,高舉尖刀,彎腰對準萬阙的頭顱紮去 !
刺啦——
液體流了出來,沾滿她的手,她刺破了萬阙的腦袋。
可是當她睜開眼,卻駭然發現兩顆眼珠子在發光。
萬阙的眼珠子在發光。
亮晶晶的,兩顆黑色的眼珠子,自萬阙的眼眶之中飄了出來,飄到空中,肆無忌憚地飛舞,給黑暗添了米粒大小的光華。
“該死,你在搞什麼鬼!”
蓉姨咬牙去抓那眼珠子,可不管她怎麼跳,都徒勞抓了個空。
萬阙呢?他死了嗎?他為什麼沒有叫?
蓉姨後背騰起一片森寒,忽地聽到背後又有窸窸窣窣的蠕動聲。
又來了。
她想,這次一定要讓你死透!
她故意等在原地,等雙腳又一次被抓住,她故作慌張地往地上一倒,再拼命踹,果然踹到了萬阙的頭。
她弓腿死命将萬阙上半身拽到跟前,順着胳膊摸到了他的脖子,然後是耳朵、後腦勺。
很冰,很涼,沒有活人的溫度。
但蓉姨分不出神深究。
“你去死吧!”
她再次紮穿了萬阙的後腦勺,一刀,兩刀,無數刀,越來越快,阻力越來越小,噗噗噗地往外流着液體。
她甚至伸手進去扒開了萬阙的頭蓋骨,又抓又捏,把裡邊濕黏滑膩的東西全都掐成了汁!
然而,萬阙還沒死。
他還沒有死。
他沒有小腿,趴在地上,腦漿迸裂粉碎,卻還緊緊抓着蓉姨的腳腕,把她往前拖。
“什麼,什麼東西!”蓉姨終于崩潰了。
她感覺萬阙的身體異常沉重,就好像正在往下墜落,但他不僅自己墜落,還要抓着自己一起。
蓉姨尖叫着被拖走,大聲叫那幾個保镖的名字,希望他們能早點發現廟裡詭異,趕緊救自己出去。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蓉姨嘶叫道。
“我不能就這麼死了!”
她絕望地躺在地上,看到了一片星空。
不。
那不是星空。
那是無數雙發光的眼睛。
她被萬阙拖下去了,掉進坑裡,很深很深的坑,掉了很久都沒着地,無邊無垠,有種在雲端飄蕩的感覺。
這種漂浮的眩暈并未持續多久,因為馬上就有泥土落下來了。
她聽到好多道不同卻又相似的男人聲線在唱——
“不見,便是不知。”
“不知,便是不覺。”
“不覺,便是未來。”
泥土像石頭重重地砸在她身上,她拼命伸手,向那些眼睛求救,泥土填進她的嘴巴。
“我不能死——”蓉姨哭出聲來,“我要給你們報仇,要給還沒有出生的她們報仇,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救救我!